一句‘衆生平等’,但在每一個人都心裏似乎都有着不同的解釋。
你不能說九哲大師的理解不對,何慶的話就是真理!
這一刻,九哲忽地有所領悟。
在他的理解中,‘衆生平等’是佛祖所說。
而在何慶的心裏,這句話是‘佛’說的。
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
大乘教派曾言:世間萬物皆有佛性,皆可成佛!
佛並不是單指某一位佛祖,而是心中的信念與信仰。
每個人都心裏都住着一尊佛!
這是善念,是慈悲,是包容!
一時之間,九哲的心裏產生了迷茫。
自己對‘佛’的理解究竟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但不管如何,眼前這名來自東域的和尚明顯對佛理領會極深,九哲不禁將身姿略做調整。
或許連他都沒有注意,他的神色恭謹給了不少。
......
與此同時,在地宮第九層,大丈禪師也正與另外一個弟子九難說着同樣的話題。
“師父,迷神夫人作惡多端,如果‘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那豈非對喪生在她口中的無辜者不公平?
佛祖說‘衆生平等’,可這樣一來‘平等’之意何在?”
面對弟子九難的困惑,大丈禪師微微一笑道:
“癡兒!佛家鼓勵積德行善,種善因,得善果。
這一世的行善便能爲下一世積累功德。
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世間萬物皆有定數,生死輪迴盡在其中。
你只看到無數的人族被迷神夫人喫掉,這何嘗不是這些人前世積累的罪孽導致。
如果其中有枉死之人,下一世迷神夫人自會還報,就如那些死於迷神夫人口中的人一樣。”
師父的解釋並不能令九難釋懷。
迷神夫人肆意妄爲,即便不算這幾百年來喪生其口中的人族有多少。
昔日其被封印之前,已然是吞喫人族無數。
難道說這天下間無數的人族上輩子都虧欠了迷神夫人不成。
何況...
略一猶豫,九難咬咬牙問道:
“師父,是不是不管迷神夫人做下何等傷天害理之事,本寺都會接引迷神夫人入教。”
大丈禪師看着年幼的弟子,心中暗自嘆息。
這弟子天資聰慧絕倫,舉一反三,一顆心澄澈無垢,是天生的修行苗子,這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他心中有着自己對善惡的理解,此刻心中的天平被破壞平衡,真不知是禍是福。
沉吟半晌後,大丈禪師緩緩開口。
“九難,我等雖是修行中人,但也需懂得‘遇事善於變通’之理。”
大丈禪師雙目擡起看向眼前的虛空,似乎從中看到了數千年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六千年前,道、佛兩派在‘天穹海’辯機論道。
那道門中人辯駁不過我佛門,惱羞成怒,仗着武力強大,硬生生將我佛門趕到西域那苦寒之地。
幾千年來,佛門一直都想回返五域,將我佛門理念通傳天下,令世間有情衆生沐浴在佛光籠罩之下。
不能因爲她的過錯便以異樣的眼光看她!
迷神夫人只是個例,是榜樣,想要重新回返五域,我們需要更多的迷神夫人加入佛門陣營。
只有這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忠誠於我佛門,因爲她們沒有後路。
再則,佛祖曾言:
世間有情衆生同出一源,衆生當平等待之!
又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果世間人不得理解,便讓我們來護持這棄惡從善的可憐之人吧!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說到此時,大丈禪師的臉上不由得顯露出一絲慈悲之色。
九難看了看師父,卻有一個問題始終縈繞在心頭。
‘迷神夫人吞喫人族無數,憑什麼她就可以得到救贖。
那些被她喫掉的無辜者呢,誰來爲它們主持公道!’
......
另一邊,迷神夫人眼中的垂涎之意越發的明顯了。
有思想的人族纔是好的人族,這樣的人族纔夠美味,周圍那些枯坐等死之輩,喫起來味同嚼蠟,根本無法與何慶、九哲這等人相比。
“咕嘟~~!”
迷神夫人貪婪地盯着何慶,不由得吞嚥了一口口水。
“小和尚,我聽說佛門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
如果本峒主從今天起,痛改前非,改邪歸正,可否成佛?”
何慶果斷地搖頭道:
“否!”
迷神夫人神情一變,森然道:
“這是佛祖說的,難道佛祖在欺騙我嗎?”
何慶擡頭看了看迷神夫人,又轉頭看向九哲,淡然道:
“這位大師或許對你有所承諾,但迷神施主既是修行者,便該明白‘因果’之說。
水有源,樹有根,樹荊棘得刺,樹桃李得果。
有因必有果,有利必有害!
施主一生吞喫人族無數,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落入人族之口!”
何慶的話語聲音並不高,但卻如重鼓一般響徹在迷神夫人的耳中,心中!
這些年來,她又何曾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無數次的噩夢中,她都有過被人喫掉的夢境,每當從這等噩夢中醒來,她都會大肆吞喫人族。
這何嘗不是在發泄心中的恐懼。
“轟——!”
迷神夫人手掌猛地拍在案几上,厲聲喝道:
“找死!”
迷神夫人震怒,滿頭蛇發豎起,無數毒蛇在髮梢間嘶鳴飛舞。
重如山嶽的氣勢排山倒海碾壓而來。
何慶也不躲閃,任憑迷神夫人恨怒欲狂,卻絲毫不予理睬,垂首肅目如青松一般挺立當地。
片刻後,迷神夫人憤怒的臉色忽然變得笑靨如花。
“呵呵呵,小和尚可能不知道,本峒主決意改邪歸正,加入佛門洗刷自身罪孽。
今後你我可是同出一門了。”
何慶平和的眼神看向九哲,目光中無喜無悲,無怒無恨。
但不知爲何,九哲心頭卻似被蜜蜂蟄了一下,有着無盡的痛楚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