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竹神色坦然,提起顧星沉要說親,也沒半點的情緒波動,看着倒是真沒想法。

    陸孫氏大約也明白,大孫女這是還沒開竅呢。

    “小公子定親後,你就不太好再出入宅子了。”陸孫氏提醒。

    陸青竹一想,也是。

    沒成親前,大家還是小夥伴,來往也不礙着什麼。

    但顧星沉畢竟是個男孩子,定親後她就得避嫌了,免得女方誤會。

    “小哥哥成親後,住不住陸家村都不一定呢。”

    雖然顧星沉說過顧宅就是他的家,但人的想法是會隨着時間改變的,等他有了孩子,爲了孩子的教育可能也會再回京城。

    古時有孟母三遷,後世更甚。

    “那倒也是。”陸孫氏私心還是希望這位官家公子日後能離開的。

    大孫女這會是沒開竅,但隨着年齡漸長,她身邊有小公子這樣學識容貌品性都出挑的少年,如何還能看得上別人?

    可偏偏兩人之間的門第之差,猶如天塹。

    陸孫氏也不希望陸青竹如此高嫁,日後再落得慘淡收場。

    若是大孫女動了心,可小公子卻並未,結局只怕更爲慘烈了。

    想到這些,陸孫氏再次開口道:“只怕小公子家中也已經開始爲他挑選合適的姑娘了,大戶人家的三媒六禮也不像咱們村裏這樣,沒個一倆年時間,流程都走不完。”

    陸青竹不懂,但陸孫氏這麼說了,她點頭就完事了。

    “那我得提早找小哥哥拿些字帖了。”

    答應陸青榆的字帖,怎麼也得拿到手。

    想起這事,陸青竹又說道:“四哥練字很是用功,也不知他想不想去念書?”

    陸青榆若真有唸書的天分,陸青竹是希望他可以接受正規的科舉教育的。

    陸青榆平日看書練字的時間比其他孩子多,陸孫氏也是看在眼裏的。

    “青榆若真想去,倒也不是不行。”陸孫氏沉吟片刻,說道:“做不了官,考個秀才日後開個私塾倒也不錯。”

    陸青竹跟着點頭,“只是四哥這個年紀不知鎮上私塾收不收了。”

    陸青榆只學了《千字文》,還有一些《詩經》。

    而考科舉,四書五經都得學,倒背如流、融會貫通才能更好的引經據義,否則考試時連破題都做不到。

    陸孫氏也沒將話說得太絕對,只道:“等我問過青榆後,再和你爺爺商量商量。”

    如今還沒分家,若要送陸青榆去念書,牽扯到三房之間的利益,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決定的事情。

    “嗯嗯。”

    陸青竹應下,心中卻想着,若是不行,她就找顧星沉將四書五經寫上註釋,翻譯成白話文給陸青榆死記硬背。

    她是要避嫌,但陸青榆不用,實在不懂他也可以去問顧星沉。

    陸青竹如是想:用後世學文言文的辦法來讓陸青榆學四書五經,應該會比較好理解吧。

    *

    雖然陸孫氏說要商量此事,但之後的幾天,家裏都沒什麼動靜,陸青竹倒也不着急。

    農家供一個孩子唸書,本就是事關全家的大事,幾天也商量不出什麼結果。

    但她還是比較上心,在顧星沉的書架上找到了四書五經,卻是新的,好似從未翻看過的,講義註釋更是沒有。

    沒有顧星沉念給她聽,陸青竹發現她連斷句都不會。

    “怪不得讀書這麼難這麼貴!”陸青竹咕噥,合上書後又放回書架。

    如今是有想法也沒辦法,只能等顧星沉回來再說了。

    河邊楊柳依依,柳絮隨風飄飛。

    陸青竹捂着口鼻,免得不小心吸進去打噴嚏。

    她只想着快點走過這段路,避開這些滿天飛的柳絮,一時不察,被人堵了路,差點一頭撞上去。

    陸青竹被逼停,霍然擡頭,微微蹙眉,捂着口鼻的手也不曾放下,甕聲甕氣道:“陸三丫?”

    她這是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兩人相差四歲,身高卻只有半顆頭的差距。

    陸學棋當年落水傷了身子,這些年其實也一直沒補回來,只是捂白了也長高了一些,但卻是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

    反觀陸青竹,肉蛋奶不缺,顧星沉還經常給她開小竈,又時常鍛鍊,身板堅實,一個打陸三丫兩個都沒問題。

    陸學棋攔住陸青竹,卻又不說話,只陰沉沉看着她,好似在思考着什麼。

    這模樣彷彿有那什麼大病!

    陸青竹翻了個白眼,繞過她就要走。

    哪知陸學棋不依不饒,腳步微移,再次攔住她。

    陸青竹不耐煩看她,依舊捂着口鼻:“腦子進水了要我給你晃出來?”

    不能因爲煞筆而喫一嘴的柳絮。

    陸學棋卻是冷笑一聲,輕聲道:“宅子裏那位公子,最近離開了吧?”

    陸青竹面色不變,也冷冷看着她:“關你屁事!”

    “大堂哥落榜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腳?”陸學棋死死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表情。

    陸青竹沒做自然不心虛,陸學棋便是再多兩隻眼睛也看不出什麼。

    “大白天就說夢話,我看你病得不輕!”

    陸學棋死死咬着牙,狠狠瞪着陸青竹:“不是你是誰?”

    明明,陸學文在這一年中了秀才。

    可如今現實卻是他連着幾年連府試都沒過,遑論中秀才?

    “宅子裏那位公子,你求求他,讓大堂哥落選,又有何難?”

    陸青竹就無語了,再看陸學棋這陰鬱地狀態,可想而知陸學文中不了秀才對她的打擊有多大的影響。

    “那我求求他,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你,又有什麼難的?”

    陸青竹放下捂着口鼻的手,猛然逼近陸學棋,甚至還未有下一步動作,她便嚇得狠狠倒退了四五步,可見當年的打,其實也沒白挨。

    意識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陸青竹,陸學棋臉色鐵青,一瞬間竟變得殺氣騰騰,眼底的惡毒有如實質,黏附在陸青竹身上,好似猛獸鎖定獵物一般。

    河邊人來人往,河畔上不少婦人在洗衣裳,再遠一些,還有許多孩子在玩耍。

    並不是個動手的好時機。

    陸青竹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忽然輕笑,不急不緩與陸學棋擦身而過。

    陸學棋霍然回身,陰狠地看着陸青竹遠去的背影,緊緊咬着牙關,一字一句低呵:“陸、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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