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前段時間他就發現了，雪稚現在對他的稱呼只是‘傅總’而已。
如果是別人，那這個稱呼毫無問題。
可她是雪稚，無論是愛他還是怨他，這個稱呼都顯得太過生疏，就好像和普通員工一樣，很普通的叫他‘傅總’。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她心裏，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她不愛他，也不恨他。
他只是個陌生人。
僅此而已。
傅雲疏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十幾年朝夕相處，十年暗戀糾纏，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傅暖固然有錯，可她沒想過雪稚會掉下樓去，他也替妹妹擔起責任，讓孩子順利降生了。
還能如何？
她整日對傅暖冷眼相待，幾次三番拳腳相加，他也沒說什麼。
還能如何？
傅雲疏想不明白雪稚爲什麼轉瞬之間就投入了宗湛的懷抱，她甚至都沒有主動向他坦白她的真實身份。
這麼不想和他相認，是害怕和他重新染上瓜葛嗎？
這樣想着，手指不自覺的收緊。
作爲被他掐住大腿的人，念念對他情緒起伏的變化感知是最明顯的。
他覺得爸爸好像一瞬間變得十分悲傷，但立即又變得有些憤怒。
他以爲是自己執着的要抱，惹得爸爸不高興，便想要自己偷偷下去，可他的大腿還被爸爸掐着呢。
那就等爸爸發泄完好了。
念念抿着脣不再動彈，視線不受控的飄向腿上的大手，雖然爸爸掐他他也很高興，但是真的有點疼。
這時候，雪稚絞盡腦汁想不出其他可以活躍氣氛的話題，眼睛四處亂飄，恰巧就看見了傅雲疏在掐念念的腿。
“傅總，你捏孩子大腿幹什麼？”
嗓音太高，立刻就把傅雲疏從迷茫中驚醒，他急忙鬆開手，看了一眼念念的腿，有點紅。
他問念念：“疼嗎？我不是故意的。”
“不疼。”念念輕輕搖頭，眼中依舊滿是眷戀：“爸爸跟我鬧着玩兒呢！”
傅雲疏心頭一哽，到底承下了他這句拙劣的謊言。
既然念念願意爲他打掩護，雪稚也沒什麼好說的，她不願意生生破壞父子間的感情。
但宗湛可不管這個，見她們都不說話，疑惑開口：“傅爲念，你可真會舔，哪兒學的？遺傳於你爸？”
雪稚：“……”
念念是知道這個詞什麼意思的，之前還說過傅雲疏是她的舔狗。
她在宗湛後背上揪了一把，訕笑道：“不好意思，孩子還小，不懂事。”
宗湛急了：“我都二十七了！”
“那你還跟念念過不去？”
雪稚轉身捂住他的嘴，一邊歉疚的衝念念笑，一邊拉着宗湛往門外挪：“不好意思，我帶出去教育一下，你們聊。”
念念好不容易被爸爸抱在懷裏，肯定是想獨處，雪稚覺得他們不能留在這當燈泡，尤其是宗湛，不僅是個大燈泡，還有點漏電。
到了病房外，宗湛滿臉不高興，“幹嘛呀？當着傅雲疏的面怎麼能把我拎出來呢？我好沒面子。”
“嘁，又不是親爹。”
“打住！”雪稚極其不贊同他的態度，“無論是不是親爹，念念很喜歡，很依賴這個父親，你以後不要破壞他們父子感情，念念只有這個爸爸了。”
“他認賊作父，要是親爹看了，不得哭死？”
宗湛承認自己有點酸，傅爲念對他嗤之以鼻，卻對傅雲疏仰慕有加，作爲親爹，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
怎麼小崽子短短時間就能和親媽建立絕對親密的關係，和親爹就不行呢？
雖然他不喜歡小孩兒，也沒打算認傅爲念這個崽，但他不要是不要，傅爲念不能不給。
如果被雪稚知道了他的想法，大概會感嘆一句這就是成年人無用的驕傲和自大。
可惜她不知道，只能對他說出的話進行批評：“嚴格來說，傅雲疏對念念來說確實是絕望中的一束光，他被扔在福利院，體弱多病奄奄一息，你應該明白，沒有人會領養這樣的孩子，如果不是傅雲疏，念念可能都活不到一週歲。”
她道：“傅雲疏雖然沒給他足夠的關心和愛，但給他絕對優渥的生活條件和醫療救治，讓他順利活到現在，在我看來，念念對傅雲疏的依賴仰慕情有可原，至於那個親生父親……”
聽到這四個字，宗湛豎起了耳朵。
雪稚厭惡道：“雖然我一直告訴念念，他的母親很愛他，但能把病怏怏的孩子扔到福利院門口的父母，能有多愛孩子？這世上有多少家境優越的人會去福利院撿一個生病的孩子回來救治？他們自認爲給了孩子一條生路，其實是在爲自己的膽怯退縮尋找藉口。”
她不認爲念唸的親生父親是個好人，“自己的孩子都不管，能是什麼好東西？”
宗湛：“……”
雖然傅爲念不是從福利院前撿的，但不可否認，雪稚腦死亡之後的兩三個月，他滿世界尋找名醫，爲的只是讓雪稚舒服一點，他甚至不指望能治好她，只求她即使要纏綿病榻一輩子，也要舒舒服服。
他從沒想過她肚子裏的孩子。
至於孩子生下來就是個小病秧子這件事，他也根本不關心。
傅雲疏的把戲能瞞過所有人，但瞞不過他，他有無數個機會把孩子帶走，但他沒有。
他甚至沒去看過孩子一眼。
雪稚走了，和她有關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後來來了榮城，看見了五歲大的孩子。
孩子長得不像雪稚，所以他沒興趣接觸。
在他心裏，這個孩子就是傅雲疏的，而且只能是傅雲疏的。
但是後來雪稚醒過來，一點點的把他和孩子牽到一起，他才慢慢了解到，念念其實很像他，也很可愛。
但他依舊只能是傅雲疏的孩子。
宗湛嘆了口氣，淡淡道：“興許有的人天生就是父子緣淺，傅雲疏能白撿這麼好的兒子，真是祖墳冒青煙。”
在他眼裏，他與雪稚的血脈那就是世界第一。
雪稚同意他這句話：“要是傅雲疏自己，肯定生不出這麼乖的寶寶。”
這時候，一道清冷男聲在身後響起：“我是男人，確實生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