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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窮極無聊的白螣感覺全身奇癢無比,於是,只好放下從靈蛇界竊取的、只有蛇蟲才能看懂的魂書,開始專心捕捉身上的跳蚤和小臭蟲。

    生而爲蛇,還會長出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人喫五穀雜糧生百病,白螣不喫不喝……也要生病滴。

    真的,算上不羈的風在內,空氣還有許多肉眼根本看不見、伸手也摸不着的吸光類蟲兒——飛蚤、恙蟲、白蜱。說來也蹊蹺,白螣一直沒有中斷對自己身心的錘鍊,並且已艱難渡了六個劫,按理蚊蟲螻蟻罪不敢侵。可一遇到天氣劇烈變化時,這些不要臉的可憐蟲還是會來騷擾它,弄得不時有小疙瘩從皮膚上冒出來,煩不勝煩。

    白螣修煉千年,可修來修去還是蛇。既然蛇身難改,它只有儘可能地保持體表的水分,免得被別人罵狗孃養的。總的來說,寄生蟲尤其喜愛溼性皮膚,脫離低級趣味的寄生蟲也概莫能外。有喫有喝順便還可以洗個免費澡,傻到不願做蟲的纔不幹呢!

    天生低人一等——沒有手腳,白螣只好彈出高人一等的長舌,啪啪啪地敲擊蛇鱗上的腫塊。如果運氣夠好,會抓到不少的飛蚤和恙蟲。

    正忙得不可開交,突然感覺身上微顫,似有活物在殘缺的河道出現,進而牽動了靜靜的不知懸浮了多少歲月的古老遺蹟。白螣奇怪莫名,或者,這看得到卻不容易觸及的違建之上,還蟄伏着另一個已修煉出翼骨之身的傢伙?

    輸送流雲的雲河古道堪爲神來之筆,一看就不是普通之力所能完成:誰是建造者?用途何在?還能存在多少年?

    渡了第三劫,白螣可以身輕如燕;渡了第四劫,白螣更能開啓柔若無骨的境地,一旦某處出現有形的東西,無論隨風飄移的雲層,還是雨後初霽的霓虹,只要它喜歡,就可以依附其上,放浪形骸之外而不爲首付折腰、不讓地價傷神。

    ……

    在它背後不到三尺之遙,小個子的翼古翼經兄弟一臉煞氣、滿腔怒火,兩根玉杖幾乎就要戳到白螣的大腦袋。

    “哎呀,”伸出去的長舌頭停滯了有那麼半秒鐘,立馬反彈回鼻尖上,順帶重重地砸在眼睛上——這些矮人特麼太能裝了,原來竟是身懷絕技的異人!本來就深受驚嚇,偏偏舌頭又不爭氣。雙重壓力之下,一口氣沒接上,多半截蛇身從雲河古道上直挺挺垂下去,距離草地只有一步之遙,故而引來驚呼一片。

    百忙之中,白螣看了一眼,幾十個小腦袋仰面朝天,明晃晃的手裏都執着小刀小槍。

    原來行蹤已經暴露了。

    砰砰兩聲,玉杖結結實實地喂到白螣蛇身上,驚起飛蚤恙蟲兩三隻。也是白螣道行高深兼之皮硬肉厚,物理攻擊外掛家傳炫技,雖然一出手就用上殺招,幽者的後嗣們居然傷不了它。

    多少年了,翼氏一族原以爲已將這化外之地早就改造得人鬼莫入,孰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頭上居然藏了這麼一個大傢伙!

    發現雲中藏的白螣,還是全賴翼小開眼尖。小神經追殺一隻誤入草雲澗的大雁,飛出的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雲河古道上白螣的尾尖。囿於修爲不夠,小神經一口氣搬來兩個爺爺輩的救兵。

    再怎麼樣,也不曾料到會被小矮人們暗算。盛怒之下,白螣不顧翼經等人只有自己體積的千分之一,尾巴一擺,一坨類似雞冠子的綠色肉質隆起,從鱗角之間的肉隙無中生有。綠蛇冠見風就長,頃刻就變得比兩個矮人爺爺的身高加起來還高。

    翼經識得厲害,長出蛇冠子的大蛇,生理年齡應該不會低於一千年,而且應該是修煉了足夠年限,纔有這種有悖常理的變異。但是,原來藏得隱祕的綠冠子突然冒出,到底幾個意思?

    久在荒野混跡,百獸千禽的生活起居、形態秉性,翼經不可謂不清楚。

    在荷爾蒙的刺激下,有一種只在求偶繁殖季纔出現的外觀變化,叫做婚羽。爲博得雌性同類的關注,很有一部分雄性動物會長出一身華麗的婚羽,以增加自己抱得美人歸的籌碼。

    眼下,白蛇配綠冠,是瞧中了誰,進而準備掠去當壓寨夫人?可是,這身材也太不合拍了一點吧?

    沒必要想太多,凸起的蛇冠只是下意識行爲。

    翼古沒弟弟那麼多花花腸子,掄起白玉杖繼續無頭無腦地砸白螣。講究拖慢對手節奏的“拘絆之術”,更是無休無止地侵其身磨其志。對打一陣,白螣空有千年造化,卻無法應對小人兒們的有意改變氣流、製造氣盾的殺招。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它馬上蛻變成一條僵而不死的廢物。

    如果連這些伎倆都對付不了,白螣耗費千年來修煉的心血還真是白瞎了。夜視、熱感、毒殺、自我複製,都是它天然生就的本領,而且隨着修爲的提升,這些其它種類所不具備的屬性,只會無限強大到可怖的地步。

    紅袍翼古正殺得痛快,突覺眼前一顫,視覺裏的古云河道、連同自己那柄白生生的玉杖、連同那條白生生的蛇體,都在劇烈搖晃。

    雲要塌了?

    這個念頭還沒完全消失,紅袍綠袍兄弟雙腿一軟,齊齊摔在千瘡百孔的雲堤上,全身上下觸電一樣震盪不已,感覺自己的七魂八魄都要被顛出來了。

    白螣帥氣地甩了一把蛇冠子:“我還有三種手段,每一種都可以輕易取你們的性命,要不要試試看?”

    該死的蛇精到底玩了什麼花樣?祭出的奇術讓兄弟倆連連中招。極具魔性聲音,以空氣作爲媒介,迅速傳導到翼古翼經的耳蝸裏,讓兩人如沐在驚濤駭浪中,耳朵被一陣緊過一陣的波浪猛灌一樣。

    苦於無法言語,要不然,不甘示弱的翼古必會反擊說他們也有其他手段。作爲幽者,翼古翼經真的不止這點三腳貓的本事;可是,身形受制於箍身咒的壓迫,諸如遁形術、伏殺功等,根本無法逐一施展,就被來路不明的壞蛋制服。

    老哥倆正氣餒,耳鳴眼花魂飛魄散的不適倏地消失,劇烈的震盪感也頃刻化爲烏有。被折磨得無氣可撒的翼古強撐着站起來,狠狠對着白螣吐了口痰,然後,他提起玉杖準備二次攻擊。

    “夠了,別打了!”

    蛇信一伸一縮,白螣拱起巨大的鱗腰,準備故伎重演,用震盪波再次教訓紅袍,讓他多長點記性。嗚……中氣十足的咆哮聲過後,綠袍翼經徹底震懾住不諳世事的兄長和迫於無奈的白螣。

    “尊師何人?你這招‘極撼於野’是不是師出‘離殤行者’徐震旦一門?”

    率先動手的居然轉而套近乎?白螣愣一下,不想搭理他。

    你錯了,白螣。

    英雄就是要問出處嘛!要不,你打我我打你沒完沒了,還講個屁的世界和平人類大同啊?

    “我們是奧歧島幽者翼氏後人,與大陸徐氏、莫技氏同屬幽者宗脈,徐震旦正是大陸徐氏的一代宗師。”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翼經繼續向白螣的示着好。

    白螣繼續搖晃着大尾巴,一左一右很有節奏感。它歪着頭,一會兒看看古云河堤上的翼古翼經,一會兒又俯視地下的人羣。沉吟再三,白螣纔開口:“我並不知道你所說的這些人!不過,我知道我身上的肉,可以助你們改善內體,慢慢恢復常人身軀。”

    白螣的這句話,一語道破最令翼經頭疼的事。現在,至少可以從側面證明,白螣已開始編造一個可能招致雙敗的謊言。不過,這屬於半斤八兩的事——翼經順着白螣的提議主動示好,原諒了白螣的不請而至,原本也是懷有邪惡的目的。

    兩下一拍即合,只差簽字畫押按手印。

    白螣要突破天劫,必須依靠外力完成第一步:懸浮。唯有如此,才能保證自己能長時間停駐半空,迎接稍縱即逝的天雷,任它烤得外焦裏嫩。

    懸浮,一直是衆多遨遊九天的修行者無法參透的難題。根據普天下的至理,只有能量達到某個臨界點時,物體才能憑空飛昇。因而,無論類似飛龍、麒麟這樣的神獸,還是自詡爲上仙的一干男女,飛昇降落要相對容易,畢竟那是能量在相互之間產生作用、適時轉化。但是,長時間在空中保持一動不動的姿態,殊爲不易。

    可以說,懸浮,纔是檢驗修煉成色的主要標準。括弧:之一。

    速度雖慢,翼經倆兄弟卻能飛。剛纔對話時,白螣發現,翼經竟然可以靜靜地懸在頭頂!換句話,他們可以懸浮。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瞥,讓它作出令自己掉入肉痛循環之中,至今不能自拔。

    奧歧島翼氏有一門奇術冠絕九尻大陸,這門奇術是叫做雲石斑。掌握了雲石斑,便能懸浮空中。而習就雲石斑,必須基於特殊的體質和長期服用雲浮之石的煉化晶體。只有兩相結合,才能身於半空而不墜。

    翼經只有悠者先祖殘存的血脈,他沒有喫過雲浮石的晶體,連見都沒見過。懸浮於虛空之中,只是先祖的技藝水到渠成的結果。因爲,從他的兒子這一代開始,無人再有懸浮的先天條件。

    可是白螣不知道,以爲這高不盈尺的小老兒乃可託之人:“授我懸浮之術,不白要,我割肉滋補你們!”

    如此,兩下約定,每三年,白螣割送鮮肉一百斤,而翼經授雲石斑兩章。

    以上,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故事淵源。

    ……

    喬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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