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久,兩下都產生出疑問來。

    翼氏幾十號人物,吃了白螣含淚割下的肉,好像只滿足了口腹之慾,至於身高嘛……過三五年再看看罷。與此類似,主動割肉的白螣,也是一臉倒黴樣。

    因爲預設的結果沒有看到,翼氏矮子一族的身高,並沒見到明顯的增加;而忍痛割愛的白螣更是大失所望,一晃過去小三十年,傳說中的雲石斑沒有煉成。懸浮於空中?基本上很難!

    翼經心中有鬼自不消說,隨便弄了一冊本家的養生手記,就騙來白生生的鮮肉,誰人不想?可白螣的虧就喫大了!送點生肉也就算了,時間白白耗去這麼久,耽擱修行不說,誰知道會不會弄巧成拙?

    感覺到自己很不划算,白螣索性爽了一回約,三年前無故缺席了蛇肉大餐,讓喫上癮的翼小開等人白白等了很久。要知道,按照翼經自定的規矩,移居此地後,翼氏一族只准食素而絕不允許沾葷腥,以免體臭暴露自己的行蹤。正是由於白螣的鮮肉,重新讓他們喚起對肉的垂涎。

    清官難斷家務案。喬蒙塵不是清官,也不想成爲鼎鼎大名的南京某法官,更不想聽矮人與蛇的口水官司。

    他猛跺一腳,滲着白螣綠血的不毛之地隨即多出一個坑:“夠了,老子沒心思耗費腦細胞聽這些雞毛蒜皮之事。”

    “你……”轉過臉來,喬蒙塵一指白螣,依然像教訓親生兒子一樣:“和敖毛九是什麼關係?彼此又是怎樣勾搭上的?”

    白螣性格較爲溫順,並不像敖毛九那般頑劣。是以,對喬蒙塵的無理言辭恍然不覺,它暗吸一口氣,似乎如此能減輕疼痛刺激神經:“哎,說來話長……”

    說話間,有逆向風拂過,這風向不類草雲澗之中的雲淡風輕,倒像是有人故意所爲,強烈而持久。翼經等人正不知所措,突聞頭頂有動靜頻頻傳至。細聽之下,這聲音有如金石相搏,又似夏蟬合奏。尤其這種陽春三月的好天氣裏,更讓大家感到從心底裏涌出的森然寒意。

    衆人眼睛一花,光影浮動過後,折射出兩個少年兒郎的身形。普通身高、普通穿着、普通扮相,只不過一人極醜而一人極俊。醜少年鼻口朝天眼小如豆,稍高的個子襯出滾圓的腹部。俊少年則面若寒霜屹立如松,似有一番過人修爲。

    “好熱鬧,有什麼喜事嗎?說來聽聽。”醜少年收緊胸膛,好讓自己的身量看起來更魁梧一些。

    半空中垂下一條巨蛇,巨蛇尾端血肉模糊。巨蛇的正對面,有一個正常體態、面帶病容的青年,還剩下一羣瞠目結舌、高不過膝的男女小矮人。

    反正我看不出喜從何來,讀者君以爲如何?

    喬蒙塵不怵他們,以手捂鼻大聲奚落:“好嗆人!誰噴了一個臭屁?離老子遠點,休想謀殺老子的嗅覺細胞!”

    一會兒腦細胞一會兒嗅覺細胞,喬蒙塵下一步準備研究幹細胞?或者,整一堆虛假數字套取大韓民國的國家經費?

    俊少年冷冷一笑,瞄一眼同伴欲言又止。而後者卻更不廢話,手掌一攤,也沒見他作法使怪,空中便多了一團亮晶晶的東西:絲網。

    隱隱閃爍的網線迎頭罩來,欲將喬蒙塵捆而縛之。嗖嗖兩下,金光一閃而過,正好擋住絲網的行進線路。於是,恍有靈性的絲網棄了喬蒙塵,轉而將翼小開投出的金塊囊入網中。網口大,金塊小,在絲網來不及收緊之前,充作暗器的馬蹄金橐橐先落地。

    無功而返的絲網當即化作霧氣,退得無影無蹤。下馬威被掃地出門,醜少年怒火更甚,他不再裝模作樣地含胸收肚,手掌化爲巨大的金剛指,挾着嗡嗡的破空聲直衝翼小開面門而去。

    紅袍一臉亢奮,畢竟好久沒遇上能打上一架的對手了。他尖叫一聲,小小的身影隨即遁化於空氣中。一二三……翼大開等人幫忙計算,看看努力遁形、卻還有一多半輪廓隱藏不住的翼古,何時可以靠近醜少年身前。“三”還未數完,啪的一聲悶響,少年腦後捱了一記悶棍。

    “小玉杖,三尺三,收了佬貓和伏貋……”

    有小孩唱起童謠來,好似回到快樂的孩提時代。在族人小孩的記憶中,最初的草雲澗,到處潛伏着食人肉的佬貓和吞小草天命的伏貋。多虧紅袍的玉杖,纔給這方帶來一片寧靜。

    誰料到,紅袍翼古的打人杖還來不及收回,即被無形之力繳了過去,片刻間折成七八截。其實,早在翼古偷襲之際,悶響已經提示了——沒打到……至少沒打倒對方。

    紅袍老兒心智雖幼,平身卻視修煉得道爲性命。如不考慮用計智取,真正比拼起各自所學的奇術,綠袍未必贏得了自己的兄長。這支暗光玉杖乃夜花玉石所鑄,名爲玉杖,實則一把火燒不爛雷打不透、兼具數種隱力的防身器具。從逃離奧岐島開始,它就被帶在身邊,須臾不曾離手。

    現在,被毀了。

    嗚嗚嗚,紅袍大哭現身。同時,他擺動起小小的身子骨,將拘拌術使得密不透風,一招一式全在積蓄能量,企圖把醜少年先摔得半死,然後,殺之後快。

    綠袍雖氣惱,但沉得住氣,見識也更爲廣博。他以爲,不請自來的兩個少年人,來頭非小,更有強大的背景作爲他們橫行無阻的支撐。

    可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們上門作甚?要知道,草雲澗遺世獨處已足百年,還從來沒有這般熱鬧的場景出現,難怪人家一露面就直說這裏熱鬧。

    倆少年身邊,紅袍的拘拌術已祭出七八分功力,距離這麼遠,連自己人都感覺立足不穩腦袋發暈,而那兩張稚嫩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恐懼,依然長衣飄飄泰然自若。

    短短几秒鐘,紅袍的老臉已憋得全無血色。不好,如此這般放任,幽者二老必失其一。而再不相幫,時間一久,翼氏僅存的這些骨血也恐難逃厄運。

    “恕老漢我眼拙,更容斗膽相問……兩位可是度妖域的天瞳、玄機?”

    如人家欠他三吊錢不還一般,俊少年依舊冷麪以對。而弄折了白玉杖的醜小子,停下自己欲反戈一擊的後手,總算回答了綠袍翼經疑惑:“不錯,正是我們。”

    海音、天瞳和玄機,三人一起並稱爲度妖域的‘雲魁三傑’。此次前來草雲澗,力量最爲強大的海音沒有出現,只有醜小子天瞳和扮帥耍酷的玄機結伴而至。

    “果然是度妖域的少年英豪,失敬失敬……我乃奧岐島幽者綠袍翼經,還請兩位多多指教。”

    在離天大陸上方、六重高天的某處,有云霧之城懸空而建。大陸上最爲神祕的生物——雲魁,便是聚居於這個被外界稱爲度妖域的城鎮。非正非邪的雲魁,一向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對於外界的紛爭糾葛,輕易不參與其中。

    由於度妖域地處虛空,如無極端原因,雲魁極難現身於外界。慢說庸庸碌碌的下界人等無緣相見,就是上界異人,若能有幸目睹雲魁真身,也算得上值得吹噓一番的可貴經歷。

    度妖域的來歷,皆賴雲魁修行之故。雲魁人來去如風、身輕體健的背後,是犧牲萬千妖異的生命和魂魄爲代價的。長久以來,度妖域一直是妖們的夢魘之地。其實,據上界的無聊八卦,雲魁一類與妖們並無甚過節,之所以如此偏執,還是由於雲魁體內天生缺乏永續的血液,要抗擊生命的短板,必須以天下之妖、冥、鬼、魔的精髓入藥,配製還生丹按時服用。

    簡單點說,雲魁就是先天性心臟病患者。

    到了陸鬼畜任雲魁的首領這一代,度妖域彷彿銷聲匿跡了;往日他們殺妖除魔的光環,也隨着淡出人們的視線而暗下去許多。也是由於度妖域的不作爲,活躍在大陸各處的惡物大肆興起,從而間接助長了冥界重返人間的氣焰。

    天瞳和玄機來這裏幹啥?擒了白螣回去度上一度?除了這條被人矇蔽、當了幾十年冤大頭的蛇精,這裏哪還有其它妖獸,夠得上他倆親自出馬?

    翼經在這邊拼命說和,被毀了寶貝的翼古可不依不饒,隨便翼經怎麼規勸,他的拘拌術也沒有停下的意思。時間一久,人家倒無所謂,自己反被一層層看不見的氣息鎖住,形勢愈加危急。

    猛聽到“度妖域”三個字,喬蒙塵不由往遠處的晶體望去。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獨自生悶氣的慕重櫻幻體竟然……不見了。

    入神廟取奇石,從鎖妖井出逃後的一幕幕情形,尤其是那個神祕女子的聲音,重新回到喬蒙塵那失控已久的記憶中。現在想來,那句鶯聲燕語的提醒,除了幻體少女還會有誰?還能有誰?

    左右有拘拌術造成的扭曲空間,剛一動身,喬蒙塵就被連拌了幾下,身子跌跌撞撞的連續碰倒幾個小人兒,像打保齡球一樣。

    良心發現?還是畏罪潛逃?

    弄出這樣大的動靜,連白螣都不好意思不懷疑喬蒙塵的來歷。搞了半天,這小子纔是天瞳和玄機的目標。那麼,他會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嗎?

    翼經可沒功夫理會喬蒙塵,他得想法攔下兄長,要不,老神經不被自己弄出的動靜害死,也會活活耗盡神識,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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