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把我送回學校之前,在道觀裏也曾說過這話。
我弟弟是從小體虛,前前後後也去了不少次醫院,用過不少偏方,可那都是因爲他的先天性心臟病。
我無論如何都難以相信,和我一起從小長大的弟弟,會是個死胎。
“你少胡說了!如果我弟真的是死胎,出生那年就會被埋了,怎麼還會長到十八?”我感覺靈囿是在誇大事實。
“白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一個人的執念有多可怕。”
靈囿自嘲的笑了笑,“可怕到……寧願死無全屍,也要逆天改命。”
“我奶奶是疼我弟弟,畢竟是我們白家唯一的男孩兒,多些寵愛也正常,但應該不至於到你說的那種地步。”
我癟癟嘴,還是覺得靈囿的話有些扯,“行了,你也不用說這些話嚇唬我,我儘快幫你找到龍骨,然後呢咱們就各奔東西!你走你的,我上我的學,井水不犯河水!”
話音落下半天,我耳邊沒有聲音迴應。
靈囿大概是不想理我。
“小邪。”
我媽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碗熱乎乎的麪條,放在了桌子上。
“屋裏這會兒都忙,也沒什麼東西喫,媽就先湊合給你下了一碗麪條你先墊墊。”
我聞着味兒從牀上坐起來,接過筷子嚐了一口,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沒事兒媽,我早就想喫你做的麪條了。”
從被我姥姥接走以後,我就很少再回這裏了。
我一直都覺得,我爸媽和我弟還有我奶奶他們纔是一家人,而我呢,就像是個外人。
二月二出生,道士給我算命說我大富大貴,到頭來我奶卻覺得我搶了我弟的氣運。
說到底,一切都只能歸咎於我是個女孩兒。
早上四點多從火車站坐車,我一路上什麼東西也沒喫,到家也就餓過頭了。
眼下我媽這一碗麪,勾起了我的饞蟲,三下五除二就把面給喫乾淨了。
我媽收拾桌子,我又躺回牀上,打算再補會兒覺。
晚上要是去地窖找東西,不睡飽壓根沒精神。
“小邪啊,媽想給你跟你商量點事兒。”
我媽端着空碗,一臉爲難的向我開口,似乎是有些難以啓齒,“你奶奶說……晚上你弟弟的事情,需要你幫個忙。”
我擡頭,“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子鈺的好事兒,我這個做姐姐的確實該幫忙。”
“沒事兒媽,有什麼要我出力的您只管說。”
我媽尷尬的笑了笑,把空碗又放在桌子上,就身坐在牀邊,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咱們這裏的規矩,姑娘出嫁要有一個孃家的弟弟來送親的,算是代替父親把人家姑娘親手交到丈夫手上。”
我媽舔了舔嘴脣,張了兩次口才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你奶奶說,你弟弟這算是正兒八經的娶媳婦,跟那些偏門的東西不一樣,就想按照正常的規矩走。”
“但是這姑娘家裏嫌晦氣,不願意來人,所以你奶奶想讓你先替一替,你是女孩,又是陰命,再合適不過了。”
“行禮之前呢,咱們家裏的人不宜跟這姑娘見面,需要你陪她半個晚上,等夜裏吉時一到,讓她和你弟把堂一拜,這事就成了。”
我媽說的委婉,但我明白,我奶就是想讓我自己替這姑娘家里人守一夜屍體。
她知道她要是親自來跟我說,我不會答應,於是就找我媽來當說客。
我怔了一下,把到了嘴邊的那句“我不願意”給硬生生嚥了下去。
點了點頭。
我媽欣喜萬分,緊緊握住我的手,“小邪,你同意了!”
看着她臉上洋溢的笑,我心裏莫名生出失落感。
“我就知道,你最疼你弟弟了!”我媽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跟我說話也不再那麼拘束,“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晚點兒你奶奶會教你該怎麼做。”
我應了一聲,“好。”
看着我媽端起空碗走出去,我心裏五味雜陳。
不解的問靈囿,“你幹嘛要我答應晚上守屍體?”
“你奶奶讓你守屍體,那就證明他們應該有別的事要做,趁着這個間隙,我們可以找龍骨。”
對啊!
我媽說家裏人不宜跟着姑娘見面,守屍體的就我一個,我可以趁着吉時之前,先去找找看那個地窖。
“不過最好還是小心一點,”靈囿提醒我,“他們找來的這具屍體,不太對勁。”
他一字一句說道:“快化兇了。”
“快化兇了?!”我整個人瞬間就精神了。
透過窗戶,探頭看了一眼院子裏的那口紅棺,我本來就看這棺材不太舒服,又經過靈囿這麼一說,更覺得它詭異。
我奶奶給我弟辦事兒,不應該找個清清白白,正兒八經死的嗎?
找個快化兇的是什麼意思?
靈囿嘲諷,“你奶奶爲了她這個孫子,可謂是絞盡腦汁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能明顯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屑和慍怒。
我不明白,靈囿爲什麼會對我奶奶有這麼大的敵意。
約莫下午四五點的時候,有人拍響了偏屋的門,動靜很大,像是要把門拍碎。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突然被吵醒,帶了點兒起牀氣。
“誰啊!”
煩躁的揉了揉臉,我穿上鞋下牀去開門。
門一打開,我看到站在門外板着臉的奶奶愣了一下。
她那審視的目光把我從下往上打量個遍,然後略帶厭棄的開口,“你弟的事你媽都跟你說了沒?”
那種命令式的語氣讓我心裏不舒服,但我還是點了點頭,“說了。”
“說了就準備準備,去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然後來裏屋找我。”
說着,她加重了語氣警告我,“你弟這事兒關乎他的命,你要是搞砸了,有你好果子喫的!”
同樣的語氣,我從記事聽到九歲。
沒想到時隔九年,她對我的態度一成不變。
“放心吧奶奶。”
剛回家,我也不想因爲這些小事就鬧得不痛快,耐着性子跟她好好說話。
她連看都懶得再看我一眼,直接甩手離開。
被這麼一通說,我渾身睡意都散的乾乾淨淨。
洗完澡,我開始換上準備好的乾淨衣服,只是手背到後面扣內衣釦的時候十分困難,扣了好幾次都沒扣上。
我媽已經在外面喊我了,我心裏有點着急。
忽然,一隻略微冰涼手突然觸碰上我的後背,那陌生的觸感讓我身體一僵。
那隻手不緊不慢的扣上內衣釦,然後慢慢滑到我的腰,猛然一攬,將我捲進一個清冽的懷抱。
緊接着,有溫熱的氣息吞吐在我耳邊。
是靈囿的聲音。
“別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