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他會直接跑來問我奶奶。
在村西頭的時候，他跟我說了那番話，我以爲只是對我的警告。
現在看來，怕是試探。
他又找了我奶奶詢問情況，知道我奶奶沒下去過，就更加篤定我下過地窖，並且已經見了裏面的東西。
嘴上問我有沒有人進來過，實際上，只是想逼我承認。
我努力鎮定下來，硬擠出一抹笑，“沒見有人進來啊，只不過我守着的時候一直有聽見豬圈裏面有動靜，我膽小，沒敢過去看。”
當時靈囿直接一下子把鎖拽開了，鎖壞了，沒法兒再恢復原狀，而且那會兒一上來就看見屍體的臉，誰還能想着鎖的事？
村長還大動干戈來問我，沒有直接動手，證明他應該是在忌憚些什麼。
既然如此，我乾脆反客爲主。
“怎麼了叔？剛纔村西頭的時候你就問我地窖的事兒，回來的時候我忘記跟我奶說了。”
我故作懵懂的看了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村長，繼續問，“地窖一直都上着鎖，是有什麼東西丟了嗎？”
村長嘴上笑笑，隨口道：“也沒什麼，來找你奶奶的時候無意間看見鎖掉了，怕人不在遭賊了。”
龍門村雖然不是完全封閉，但是村裏就那麼些人，中間隔不了幾家就是親戚，遭哪門子賊？
我裝傻，村長也在裝傻。
他們連龍都吃了，難道還怕被我看見裏面藏着的骨骸嗎？
這麼掩耳盜鈴，想想就覺得可笑。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村長跟奶奶說着話，眼睛卻一直看向我，“白老婆兒，你以後還是當心些，幸虧這次沒丟東西，要是丟了東西啊可夠你心疼的！”
我奶奶沒接他的話，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村長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向我奶奶，“對了白老婆兒，後面你打算怎麼辦？”
他看了一眼我弟，嘴上雖是關心，但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在看熱鬧。
“子鈺這事可不太好整，現在這事兒沒成，人家姑娘雖然沒計較，但是子鈺肯定會折壽，你看……要不要考慮考慮我之前跟你說的？”
我奶奶態度十分冷漠，“不用了，你抽空幫我跟那個人聯繫聯繫吧，看他什麼時候能把孩子送來。”
村長愣了一下，“白老婆兒，我看你是真瘋了！你娶死人也就算了，折騰活人……”
說了一半，村長忽然意識到我還在，連忙閉上了嘴。
嘆一口氣，他撇撇嘴，看向我奶奶的眼神十分複雜，“抽空我給你問問，不過你可別忘了之前答應的事。”
我奶奶“嗯”了一聲。
活人？
之前答應的事？
村長和我奶奶說話一直雲裏霧裏，我聽不太明白。
不過，我大概能猜到他們之後還有有什麼舉動。
畢竟我奶奶肯定不甘心眼睜睜看着我弟死。
村長一走，我奶奶直接把我拽進裏屋，我踉踉蹌蹌的跟着她走，還沒來得及站穩，她直接拿着一個香爐往外我頭上砸。
我頭一偏，堪堪躲開了。
正對着臥室，我剛好看到我弟弟站在門縫後，緊抿着脣，攥緊了拳頭。
“爲什麼不聽我的話？！爲什麼不老老實實守着棺材？！現在你弟快要死了，你滿意了？！”
她卻揚起手，又要扇我。
眼看巴掌就要落在我臉上，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我面前，我奶奶立刻收了手，又氣又震驚。
是我弟弟。
“子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你憑什麼打我姐？”
或許這是我弟第一次跟她對着來，我奶奶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奶奶手指着我，數落着我的罪行，言語中難掩對我的厭惡和怒意。
“符是我揭的，供品是我摔爛的，香爐是我打破的，跟我姐沒關係。”我弟弟又一字一句的重複了一遍，“你憑什麼打我姐？”
“你……”
“我早就受夠了。如果我活下來的代價，是要我姐的命，那我寧願死了。”我弟弟說道：“整整十八年，我不想再這麼活下去了……”
話音未落，我奶奶直接扇了我弟一個耳光，那清脆的聲音在屋裏極其響亮。
這個耳光會落在我弟臉上，不僅是我，就連我奶奶也萬分驚訝。
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心疼的看向我弟，“子鈺，奶奶不是……”
我弟一聲不吭，直接轉頭走出了裏屋。
“子鈺！”
我奶奶追出去。
“你這個弟弟倒還有點良心。”靈囿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
他跟那些鬼魂好像也沒什麼區別，總是神出鬼沒。
“其實，我也沒想到他會維護我。”
包括他從儀式上逃出來帶我出村子，也讓我始料未及。
說實話，我跟我弟的感情，在我看來應該只算是一般，因爲我有私心，小時候對他好，也不過是因爲想要奶奶能對我改變態度而已。
家裏一直是奶奶做主，我爸沒主見，我媽也說不上什麼話，而我奶一直都疼我弟疼的不行。
所以我就想着，如果我對我弟好一些，那奶奶是不是就不會再那麼討厭我？
孩子終究是孩子，想法總是很天真。
漸漸長大後，我發現我奶奶對我已經不僅僅是討厭了，要是可以，她寧願那個患上先天性心臟病的人是我。
一次次的失望也讓我認清現實，跟着我姥姥離開以後，我跟我弟幾乎就沒什麼交集了。
這次回村之後，他一次一次的幫我，讓我也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麼。
靈囿說道：“你這個弟弟，可不簡單。”
我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還記得他在村口跟你說過的話嗎？”
靈囿瞥了我一眼，“他說村裏的人已經被別人蠱惑了，而且還跟那個人做了交易。”
“你奶奶跟村長做事滴水不漏，這十八年來，連你都沒有看出不對勁。”
確實，如果不是半個月前被他們活埋，我到現在還是個被矇在鼓裏的傻子。
“你是說……我弟查到了什麼？”
靈囿說，“可能他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我來不及細想，直接跑了出去。
或許，我們可以找到關於那塊龍骨的線索。
找了整個村子都沒有找到我弟的身影，我累的夠嗆，期間還遇上了我奶奶，捱了頓罵後又繼續找。
我爸和我媽被她打發到城裏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麼事，她只能拜託村長和村民們一起幫忙找找。
一大羣人把村子找了三四遍，愣是沒發現我弟的影子。
我奶奶後悔的直拍大腿，癱坐在地上哭訴，“都怪我！我就不該打他！要是真找不到……我該怎麼辦啊！”
“行了白老婆兒，你哭也沒用，讓大家夥兒再幫忙找找，子鈺身體不好，他走不了多遠的。”
村長和幾位平常關係不錯的嬸子一直在勸我奶奶，其他人繼續去找。
剛剛村長那句“他走不了多遠”提點了我，腦子裏頓時浮現出一個地方。
我直奔着後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