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巨痛，低頭看着地上的符灰，心忍不住揪起來。
道士曾交代過我。
一旦子母符燃盡，千萬不要亂跑，無論在什麼地方，抓緊時間先躲起來，他會來找我。
可現在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到他趕來。
就在我思索着要往哪裏躲的時候。
一直沉默不語的弟弟突然掙脫了我奶奶的手，直接把小女孩的手塞進我手裏。
猛地一下將我們推出去。
越出村碑的瞬間，我弟弟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他捂着心口。
朝着我大喊一聲，“走啊姐！帶着她走啊！”
用盡全力吼出這一句話之後，我弟弟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雙腿無力的跪在地上。
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佈滿血絲，額頭青筋暴起。
“子鈺！”
我奶奶看到我弟弟這個樣子瞬間慌了神。
顧不上再跟村長爭執，趕忙跑到我弟弟身邊。
扶着他，把他緊緊抱在懷裏，滿眼都是心疼和憤怒。
她猛地擡起頭看向我，瞪圓了眼睛，像是要將我抽皮扒骨。
“你現在滿意了吧？你弟弟就要死了白邪，是你把他害死的！”
我攥緊了手，不敢再去看我弟弟的模樣。
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我弟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血濺了一地，卻是黑色的。
道士跟我說過，只有死人的血纔是黑色的。
“子鈺……你別嚇奶奶！”
我弟弟的口中還在不斷嘔血，我奶奶簡直快要崩潰了，她慌張的伸手去接。
但血全都順着她的指縫流下來。
將我弟弟身上的黑衣染得更深。
不管我奶奶用什麼辦法，都止不住我弟弟嘔血。
她被徹底刺激到了，氣的發狂。
“你這個賤種！當年死的爲什麼不是你！”
她沒有任何徵兆的站起來，直接奪過村民手裏的鐮刀，瘋了一樣衝我劈過來。
“你弟弟活不成，那你也別想活！”
眼看我奶奶失去理智，村長連忙去攔她，“白老婆兒！白邪不能殺！”
可是我奶奶壓根聽不見去，跟村長爭奪鐮刀的時候，刀刃甚至還險些劃過村長的脖子。
把村長嚇了一頭冷汗。
但他還是趁着我奶奶不注意，直接把她手裏的鐮刀奪走扔出去。
幾個村民見狀連忙上前去拉住我奶奶。
試圖說服她，“你要是殺了白邪，那咱們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
“我纔不管你們那些爛事！我只要我孫子活着！”
我不敢再亂動。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弟弟，我實在是做不到轉身離開。
黑貓緩緩走到我弟弟前面，輕輕嗅了嗅他，隨即擡頭看向我。
“白邪，我是答應過他們，不讓你離開村子，但你現在已經出去了，我可以當做沒看見。”
“但如果你可以做到無視你弟弟的生死，你儘管帶着那小姑娘離開。”
黃色的眼睛裏滿是對我的質問。
“你……真的要走嗎？”
半塊龍骨雖然在靈囿那裏，但依舊影響着我弟弟。
我可以直接帶着小女孩轉身離開，對身後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我收回了那隻退出去的腳。
黑貓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它眯着眼，語氣仍沒有鬆下來。
它盯着我的眼睛，話似乎只對我一個人說的。
“想必你也應該意識到了那塊龍骨有多重要。你媽媽生下你後，過了近一天才生下你弟弟，你或許不知道，你弟弟他……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聽着黑貓的話，我心中瞬間瞭然。
我也大概明白了爲什麼它說我奶奶給我弟弟餵了第一口龍肉。
像是聽到了我的想法，黑貓繼續說道：“二爺應該也跟你說過，龍肉有奇效，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你弟弟喫的這塊肉，是二爺主動給的，所以他活了，但是他身子太虛，幾度瀕臨垂死……後來，奶奶找到了維持他生命的辦法。”
是靈囿的龍骨。
黑貓話沒說完，我卻已經猜到了答案。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至於如何選擇，那是你自己的事。”
它那雙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我。
在等我的抉擇。
我明知道它單獨跟我說這些藏匿了多年的祕密，無非是試圖動搖我的心。
我能感覺得到，儘管它跟村長他們是一夥兒的，但對我弟弟，很不一般。
長出一口氣。
在所有人的視線下，我一隻腳邁進了那塊村碑的分界線。
站在了我弟弟的面前。
所有人都詫異我的舉動。
我奶奶、村長……以及周圍的村民。
我認輸了。
這場賭局的賭注實在太大，我背不起我弟弟這條命。
看見我從邁進村碑裏面，我奶奶一把甩開了阻攔她的村民。
她一把將小女孩從我手裏搶過去，粗糲的手緊緊攥着小女孩的手臂。
或許是因爲龍骨的作用，我弟弟不再嘔血了。
我奶奶伸手想要去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你爲什麼不走？！爲什麼要回來！”
他怒急了，用力太大，不停的咳嗽，拼了命的向我跑來，試圖把我繼續推出去。
離我只有幾步的時候，他面前似乎出現了一堵無形的牆。
無論他如何拍打都無濟於事，他的眼睛都紅了，聲音被那堵牆隔絕。
但我知道，他是在罵我不爭氣。
“子鈺，你姐姐她已經放棄了，你還在不甘心什麼？”
黑貓的聲音響起，它在試圖勸我弟弟放棄。
可是他還在狠狠的捶着面前的那堵牆，直至沒有力氣，他跌坐在地，那雙眼依舊執着的看向我。
他張了張嘴，聽不見聲音，我卻看得見脣形。
“我求求你，快走吧！”
看着他這副模樣，還有周圍這些人冷漠至極的態度。
我的心徹底死了。
這種無力感蔓延我全身。
“我跟你們回去。”我開口向他們妥協，卻驚的我弟睜大了眼睛。
難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從小到大都性格倔強，他一貫強勢，總愛替他打抱不平的姐姐……束手就擒了。
就在我擡腳朝我奶奶和村長他們走過去的時候。
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你真的要放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