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奶奶追來的村長愣住了，周圍的村民也愣住了，就連山神那雙黃色的眼睛裏也閃過幾分意外。
唯獨我弟弟，他看着我笑了。
眼底流露出欣慰。
扇過這一巴掌，我覺得心裏憋了十幾年的那股氣一下子全都泄出來了。
爲了能博得她一絲關注，這十幾年我一直都過分隱忍。
仔細想想，既然連她都不在乎這份親情，那我爲什麼要在意？
“賤東西！你長能耐了？！”
我奶奶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那張猙獰兇狠的臉變得更加醜陋，她握着那把刀再次朝着我心口扎過來。
我側身躲過去，她撲空了，我趁機直接一腳又準又狠的踹在她後背上。
她一個沒站穩，直接栽倒在地。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動作有多麼行雲流水，好像練習過多次一樣。
就連身體也輕盈了不少。
我知道，這都是靈囿那塊龍骨的作用。
“賤東西、賤女人、雜種……這些話你罵了十幾年，不覺得累嗎？”
我心裏升起一股無名怒火，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
“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爲你，你憑什麼強迫一羣人爲你的執念買單？！”
事情的起始是我奶奶的一己貪念，爲了留下已經死去的弟弟，她向靈囿懇求了一塊龍肉。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村民們的貪念被勾起，他們開始嚮往長生，將錯就錯，爲了活着，他們變得喪心病狂。
現在靈囿消失了，也該給這件事畫上一個句號了。
我奶奶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怒目圓睜，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雙眼通紅。
她咬牙切齒的怒罵，握緊了手裏的短刀。
“把我的龍骨交出來！沒良心的東西！我做的事你還沒資格管！”
“龍骨不是你的！”
我一字一句的反駁她，“你就是個賊！偷來的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討要？！”
這明明是靈囿的東西！
她到底是哪兒來的臉這麼理直氣壯？！
“好！好得很！”
我奶奶眼神兇狠的盯着我，那模樣似要把我生吞下去。
反手握着短刀，用最快的速度朝我衝來，手猛地擡起，滿身攜着殺意。
她的目標是我的眼睛！
“白邪！這是你自找的！”
短刀刺下的那一刻，我輕而易舉的抓住她的手臂，擡手又是一巴掌。
那股暖流在我身體裏遊走之後，我的力氣也大了不少，抓着我奶奶的手稍稍用力，她握着的短刀“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一把將她甩在地上。
看着那張臉，我噁心至極。
“瘋了……都瘋了！”
她喃喃着從地上站起來。
盤起來的頭髮亂了，渾身上下都髒的不行，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咬牙切齒。
“你不交龍骨，那我今天就活宰了你！大不了用刀把你的骨頭剜出來，一塊一塊看！”
我奶奶的眼睛漸漸被血紅色鋪滿，兩顆眼珠子不見一絲眼白。
她不太對勁！
從她腳下，流出了黑色的黏膩液體，接着滾出四個黑乎乎的東西。
像四個肉球，身上沾着血和黑色的液體。
我正困惑這是什麼東西，那肉球突然伸出了短短的手腳，慢慢露出了腦袋。
他們背對着我，頭卻硬生生轉了一圈，眼眶裏空空如也。
沒有眼珠子。
一陣陣孩子的啼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嘻嘻……嘻嘻嘻……”
那聲音尖銳刺耳，像是有什麼銳利的東西簡單粗暴的刺穿我的耳膜。
我趕忙捂住了耳朵。
“這……這白老婆兒到底怎麼回事啊？！”
有人已經逃走了。
幾個村民躲在村長身後，指着我奶奶顫巍巍的問。
“村長，那個……那個還是白老婆兒嗎？”
村長給不出他們答案，因爲他現在也是滿臉震驚。
誰也接受不了剛纔還跟他們說話的人，變成現在這恐怖噁心的樣子。
“子鈺，快走！”
黑貓不知道什麼時候撤掉了那堵透明的牆。
它從石頭上蹦下來，眼神嚴肅的看向我弟弟，“你奶奶瘋了！她非要你姐的命不可！”
我弟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黑貓又掉頭回去，叼着他的褲腳往石頭後面躲。
“到底怎麼回事？我奶奶她……”
“她養了小鬼。”黑貓似乎很懼怕奶奶身上的東西，說話都帶着幾分謹慎。
“這些年她用龍骨維持你的生命，但龍骨是至陽之物，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
“你奶奶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法子，用自己的血偷偷養了幾隻小鬼來剋制龍骨！包括給你娶陰新娘，也是這個原因！”
“養……咳咳咳……養小鬼？不行！我姐姐她……”
黑貓試圖把我弟弟拽到石頭後面，可我弟弟卻死活不肯。
它只好幻化出本相，叼着我弟弟的衣領遠離這裏。
黑貓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我卻聽的異常清楚。
知道眼前這噁心的東西是小鬼，心裏竟平靜下來，曾經的恐懼一掃而去。
對面，我奶奶突然動了。
那四隻小鬼在她腳下蠢蠢欲動，狗似的向我張開嘴，他們滿口獠牙，尖叫着朝我撲來。
耳邊，是我奶奶陰桀的聲音。
“你不是會用你姥姥那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嗎？有本事再耍一次啊！”
不給我猶豫的機會，四隻小鬼已然撲過來，它們動作極快，空中連殘影都沒有留下。
我閉上眼睛，五感再沒有像此時一樣通透。
呼吸聲、心跳聲，喘息聲……我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包括那四隻小鬼的聲音。
它們有目的性的分散四處，將我團團包圍起來。
幾乎是擡手的同時，其中一隻小鬼朝我撲來，我直接擒住了它的脖子！
小鬼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直接破了音。
它張牙舞爪的朝我叫囂，我心裏沒有一絲恐懼，反而讓我更加煩躁。
手上陡然發力，直接硬生生我斷了它的脖子！
刺耳的叫聲戛然而止，化作一灘黑色的血水灑落在地上。
小鬼消失的瞬間，我奶奶癱坐在地猛吐出一口血。
那血已經接近黑色，裏面隱約能看到有蟲子在蠕動。
是人與小鬼的連接媒介。
小鬼死，人會遭到反噬。
或許是那隻小鬼死的太過乾脆，其餘三隻小鬼不敢再輕易上前。
我步步向前，將它們逼到我奶奶面前。
而我奶奶無力的趴在地上，呼吸越來越急促。
意識到她的小鬼奈何不了我，剛纔的狠惡全然不見，滿臉驚恐的看着我離她越來越近。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她的聲音帶着恐懼，連帶着影響她腳下的三隻小鬼也不敢出頭。
我順手撿起她剛纔掉在地上的短刀，握緊刀把。
她試圖站起來後退，我卻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領，手裏的短刀猛然紮下去，閃着寒光的刀尖離她的眼睛只有一寸。
她睜大了眼睛，眨不敢眨一下，全身都在發抖。
看她這副樣子，我忍不住冷笑。
“你猜猜我姥姥教我的這些東西，能殺你幾隻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