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音坐在靠窗的位置,帶着鴨舌帽,帶着耳機,儼然一副出遊大學生的模樣。
他旁邊坐着一個帶着孩子的婦女,小孩子哭鬧不止,連帶着旁邊人都焦躁起來,但是卻也無法說些什麼。
火車很快到站,倒數幾站的原因,車上的座位鬆散了下來,婦女似乎也知道自己帶着孩子吵鬧的過分了,離開了自己原本的座位,默默的抱着孩子坐去了另外一頭。
在她離開沒多久,又有人坐在了方夜音的旁邊。
方夜音感覺自己衣衫被扯動,轉眸看去。
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女孩,她的長髮有些凌亂,身上的衣服皺巴巴,見到方夜音看向自己,眼眸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和恐慌。
她低聲道:“求求你,幫我.....”
方夜音神情微頓,擡眸看向了過道另外一邊的座位,兩個壯年男子時不時在往這邊瞄,其中一個還和方夜音對視了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方夜音皺眉,本來還算放鬆的心情莫名有些低怒,但是他明白,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所以他冷靜的扯開了女孩拉扯自己衣物的手,遞給她一個破舊的手機,低聲道:“我只能做這些了。”
女孩的神情有些絕望,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苦澀:“算了.....”
方夜音垂眸收回了手機,沒有說什麼。
這種小地方兩站的距離不遠,最多不過一個小時。
隨着時間的流逝,女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也止不住的瞟向窗外,似乎在尋找自己最後的機會。
車上剩下的人不算多,如果女孩在停車前擠到人羣之前下車,然後尋找一個躲藏的地方,其實未必沒有逃脫的機會。
只是,方夜音並沒有打算告訴她。
說他冷漠也好,自私也罷,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人必須要幫助誰,更何況,現在隨便一個舉手之勞可能都會造成蝴蝶效應,更何況是這麼麻煩的事情。
廣播響起,乘務員通報地點的聲音似乎就像死神的鐘聲,女孩緊緊咬着脣,額頭的冷汗幾乎要滴落,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更別提旁邊的兩個男人虎視眈眈的目光。
列車緩緩停下,這輛車似乎是卡到了什麼東西,停下之前整個車身一晃,車內人均是整個一倒。
兩個男人也不例外,就在這個機會藉着嬌小的身軀穿過車道中的人,直接奔向了門口,從方夜音的車窗可以看到她第一個衝出了車廂,快速消失在了稀稀拉拉的人羣中,兩個男人身形高大,艱難的擠出去以後,已經看不到女孩的人影。
方夜音微微挑眉,拉了拉帽檐,從另外一頭下車離開。
本以爲這件事到此爲止,方夜音沒想到,反而讓自己身陷囫圇。
方夜音有些膩煩這種躲來躲去的狀態,想到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幾個護照身份,他決定直接躲在邊境地帶,有合適的時機就出國。
雖然獲取別國身份證明麻煩了一點,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所以他選擇了這個綠皮火車才能到達的偏遠城市,只要再轉一次大巴就可以到達一個小國的邊境地帶。
到達地方以後,方夜音馬上就去車站買了一張當天的車票,然後找了一個還算安穩的小店,等待上車的時間。
小店環境不是很好,亂糟糟的餐盒,塑料瓶丟在桌也沒有人收拾,老闆是一個瘦小三角眼的矮小男子,拿着一把蒼蠅拍,時不時揮舞一下,更多時候是眯着眼打瞌睡。
所以他也很快發現,不知道何時開始,老闆不再瞌睡,發而一直有的沒的朝他這裏瞄,方夜音帶着耳機,半眯着眼似乎也在瞌睡,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周圍——在這種地方,他很警惕。
所以他馬上拎着自己的揹包準備離開小店,老闆臉色驟變。
可惜,晚了。
方夜音剛剛踏出門口,後腦便一痛。
......
“這小子有點黑啊,行不行啊?不是說城裏都喜歡小白臉嗎?”
“一路上也就這個看起來還湊合,跟個女娃子似的,先帶去看看,不行再丟了。”
“也就是這次順路,特意做就算了,人帶去了他們不要,咱們那邊村子也沒人要男娃,白白虧了油錢。”
“聽說老李他們成了一個,收到這個數呢,咱們要成了,還用的繼續着幹這舔皮的買賣?”
“真的,這麼多錢?”
......
卡車的聲音混合男人的大嗓門,耳朵一陣嗡鳴,連帶着頭部鈍痛都拉扯的撕心裂肺起來,方夜音皺着眉,臉色不好。
醒來時,他就已經在車上了,腦袋上草草的綁了一圈白布,他伸手一摸就可以摸到自己後腦的血漬。
對面坐着之前火車上看見的那個女孩,還有幾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所有人都被放在了卡車的後箱鎖死,距離車頭,隔着一扇小小的鐵窗,可以清晰的聽到兩個男人是怎麼打算處理他們的。
方夜音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該哭該笑。
什麼叫點背不能怨社會。
兜兜轉轉,跑來跑去,最後他還是回到了S市。
而這趟車的終點,是夜色。
似乎是看到了方夜音臉色蒼白的有些過分,對面的女孩神情猶豫了一下,挪動到方夜音的身邊,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方夜音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無力。
女孩看着他,烏黑的眼眸在車裏微微有些亮,她輕聲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喫點東西?”
車子已經開了兩天,爲了防止她們逃跑,尤其方夜音這個男生,兩個人販子沒有給過她們一點食物,最多給點剩水。
方夜音沒有理她,似乎不太想說話浪費力氣。
女孩子抿了抿脣,牽了牽方夜音的手,然後又慢慢的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夜音動作微頓,依靠着一點點微弱的光線,看清了手心的東西。
那是一塊只有掌心大小,袋子被捏碎漏氣的小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