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文,可以說是紈絝中的紈絝,今年十七歲,年紀比李謹之稍微大點。在那個十六歲就算成年的時代裏,即便他平時辦事雲山霧罩一點都不靠譜,但也已經算是個“大人”了。

    一般來說,十六歲一成年,都要去做點什麼事情,不管是學藝還是去謀個差事,總歸不能閒着。而因家中寵溺,到十七歲依舊什麼事兒都不幹,就在街上晃着的王思文,已然成爲紈絝圈的“老大哥”。

    雖然更多人都喜歡管年紀不大,但能力極強的李謹之叫“大哥”,但因爲李謹之管王思文叫大哥,所以他怎麼論也都算是個老大哥。

    作爲陳塘關數一數二的富戶,王思文家的宅子可以說是非常的氣派,甚至說比總兵府都要氣派一些。具體多氣派呢,咱簡單的說一下王家的宅子吧:

    就在城東路北,廣梁的大門,上有門燈、下有懶凳,有回事房、管事處。進了大門有二門,二門四扇屏風,綠油漆灑金星,四個紅斗方,寫的是“齋莊中正”,背面是“嚴肅整齊”。

    進二門,方磚墁地,海墁的院子,夏景天高搭涼棚三丈六,四個紅堵頭是“吉星高照”。

    院子裏有對對花盆兒、石榴樹、茶葉末色的養魚缸,三叉九頂的夾竹桃。北房五間爲上,前出廊後出廈,東西廂房、東西配房、東西耳房。倒座五間爲待客廳,明支夜闔的窗戶,可扇兒的大玻璃,夏景天蝦米須的簾子,冬景天兒子口的風門。

    進屋您一看,泄露天機,別有洞天:迎面擺丈八條案,上擺尊窯瓶、郎窯罐、碧璽酒陶、珊瑚的盆景、風磨銅金鐘兒、翡翠的玉磐,當中擺二尺多高廣座鐘。案前擺着一張紫檀的人仙桌,鑲石心、掛螺鈿、一對花梨太師椅,桌上放文房四寶、通鑑、天文地理,各種名人字帖,牆上掛着許多名人字畫,先帝白桓欽賜鎮宅寶劍,護國大將軍劉寶全親賜的條幅壽字兒。

    就此等場面,即便是放到京城咸陽,也算是數得上號的豪門。

    畢竟王家老太爺王鳳山當年可是隨護國大將軍劉寶全一起走南闖北,還殺過數以萬計的漠北韃子。大楚王朝西北方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穩定,王老太爺當年也算是功不可沒,足夠擔得起如此排面。

    尤其當年那一副五行陰陽板,配合他的傳奇道術,使的出神入化,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可謂名鎮漠北。

    老話說叫功高震主,王老太爺作爲大將軍座下第一猛將,他怕萬一迎來這一天怎麼辦?於是就在漠北平復之後,急流勇退。

    一切就像王老太爺想的一樣,幾十年四輩下來,家裏已經沒人從軍從政了,成爲了商賈之家。尤其是重孫王思文,一幅紈絝子弟模樣,更是讓王老太爺發自內心的滿意。

    錦衣玉食地混上一輩子,不比天天朝堂上勾心鬥角、戰場上生死憑天強多了?

    王老太爺是明白人,在這個亂世,沒啥比安安穩穩活下去更舒坦的事兒了。管你外面打成什麼樣,只要王老太爺在,誰能把他王家怎麼樣?萬一老太爺急眼了一出山,誰的日子也別過了。

    此時的王老太爺,便正在享受生活,約請朋友來家裏聽戲。

    當李謹之走進王家院子裏的時候,只見院中搭着戲臺,亭子裏、走廊裏坐着王家衆人和親朋好友們在聽。

    臺上唱的是一出新戲,唱得正是蘇浩軒起兵造反的事兒,一位身穿文士行頭的老生演員唱到:

    “用手接過梨花盞,

    學生上前把話言。

    洪武年間天下亂,

    東北綠林起禍端。

    有位惡賊蘇浩軒,

    帶兵扯旗造了反。

    哀鴻遍野起刀劍,

    鐵馬殺過山海關。

    楚皇聞此心膽寒,

    忙差學生把兵搬。

    學生到此無別幹,

    一來搬兵,二問安。”

    另一位身穿將軍行頭的老生演員緊對着唱到:

    “聽說浩軒造了反,

    不由得老夫喜心間。

    賢弟飲宴且飲宴,

    提起那楚皇我不耐煩。”

    文士:

    “我這裏提起楚天子,

    老兒一旁不耐煩。

    是是是,明白了,

    老兒是一個愛寶男。

    叫人來將寶搭在前,

    特請將軍把寶觀。”

    將軍:

    “一見珠寶賬中擺,

    老夫心中解不開。

    賢弟清官數十載,

    此寶打從何處來?”

    此後,便是一段討價還價的劇情……

    李謹之一邊往裏走着,一邊聽着戲,不由得自言自語:

    “這劇情……嘿,還挺符合咱大楚的國情啊!地方割據,蘇浩軒造反,天子差人搬兵,還非得上點寶物討價還價一番……”

    “當真是‘忠臣良將’啊!”

    正自言自語着,李謹之找到了他想找的“踏三山遊五嶽恨天無把恨地無環代管陳塘關及周邊各縣真正大英雄”王思文。

    王思文也見到了李謹之,趕緊快步上前,拉着他的手往座位處走:

    “謹之啊,你可算是來了!快,坐坐坐,今兒這可是好戲,‘富連成’社新寫的戲,可以說是相當諷刺當今局勢啊!”

    李謹之也是微微一笑:

    “哈哈哈,確實,這戲寫得可是真好,太諷刺了。你看那老兒討價還價的樣子……嘖嘖嘖,絕了!”

    二人就此落座,左右服侍人把果盤、茶水都擺好,兩個人簡單的聊了聊天,繼續聽起戲來。

    這時候臺上的劇情已經過了討價還價的階段,那位將軍正在給那個文士介紹自己的幾位被稱爲“蓋世太保”的義子:

    “賢弟擡頭來觀瞧,

    隊隊旌旗空中飄。

    大太保亞賽過溫侯貌,

    二太保生來韜略高,

    三太保上山擒虎豹,

    四太保下海能斬蛟,

    五太保雙槍耍得好,

    六太保手使丈八矛,

    七太保能舞棗陽槊,

    八太保鞭插在馬鞍橋,

    九太保雙鐗耍得好,亞賽過秦叔寶,

    十太保手持青龍偃月刀,

    十一太保雖然他年紀小,

    一個倒比那一個高。

    哪怕那浩軒兵來到,

    孤與他槍對槍來刀對刀!”

    “呦呵?十一位蓋世太保……這是說的李克用?”一聽這唱詞,李謹之差點沒憋住笑出來。

    王思文也是哈哈一笑:“對啊,李克用。我們在陳塘關還不知道,頭陣子萬歲爺派程敬思去找李克用借兵,發生了點小插曲,結果被富連成這幫人改成戲了……”

    “那兵搬來了嗎?”李謹之問道。

    “搬來了,只不過……”王思文說到這也差點笑出來,“程敬思差點沒破產哈哈哈!”

    “那現在的情況是……”

    “程敬思帶着李克用的蓋世太保們和蘇浩軒打了一仗,老程差點爲國捐軀……按戲班人們算的時間,現在老程估計都跑回咸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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