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章懷太子傳 >三百四十五章 大有深意
    一日之間,皇帝的寵臣-馬遵,就被摘去了京兆尹的烏紗帽,中書舍人-張柬之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一越成爲從三品大員。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在皇帝身邊伺候,還真說不準哪兒塊雲彩會下雨。小小的舍人都一飛沖天,越級擢拔了,誰還敢輕易得罪人。

    可宦海浮沉,進退榮辱,這都是誰也琢磨不滿明白的事。翌日一早,中書省就接到了上諭,晉馬遵爲金紫光祿大夫,河南道按察使,查察吏治。

    好傢伙,皇帝回去睡了一覺,立馬就想起了過去的交情,回手就給找補回來了!這麼大的反轉,着實讓人羣臣有些應接不暇。

    但還沒等大臣們反過味來,皇帝御駕就去了乾陵,說是夢到先帝,要爲先帝守幾天陵,僅僅爲人子的孝心。朝政國務,盡託諸相,改硃批爲藍批。

    雖然是耽誤國政,但皇帝畢竟是去盡孝的,孝道大過天,誰還能說他錯了呢!當然了,也沒人敢再向李賢提及,太極宮裏還關着一位親孃呢!

    右衛將軍-李敬真,換了一身雜役穿的圓領袍,架着馬車,一路向東。而這輛馬車中人,不是別人,正是應該在乾陵盡孝的皇帝-李賢。

    馬遵這位按察使已經在衛隊的簇擁下,走在前面了。李賢呢,就輕車簡從,一路看看風景,一路看看吏治、民生。

    排場,就算了。麟德二年,先帝封禪的牌單,他老早就看過了。果真是千車萬乘,天子氣派,僅隨着官員、儀仗、宿衛一項開銷,就高達數十萬貫。

    他想看的也不是排場,而是實際的民生,鑾駕一出,那看到眼中的,自然是別人希望他看到的。李賢連自己生母的掣肘都不願意受,更別說受地方官員的矇蔽了。

    馬車之中,兵部郎中-姚崇,在顛簸的馬車中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既要守文人的禮法,也要保持軍人的鐵骨,這對他來說的確是個考驗。

    “陛下,按察使衛隊來報,馬使君已經到穎州。刺史以下百餘吏,皆出城而迎。”

    “馬使君奏聞,淮水氾濫,潁州段最爲嚴重,災情也最爲嚴重,他打算從這裏開始。”

    “但他不建議陛下去潁州,說哪裏已經是風聲鶴唳了。”

    馬遵的意思很明白,按察使代天巡狩,掌握生殺大權。地方官員們懂事着呢,該打掃的,早就打掃乾淨了。一網下去,都是小魚小蝦,也沒什麼意思。

    更何況,能當官的人,都不是傻子。太平年景,欺民、辱民,無所謂,就是誰想鬧事,又能鬧多大。

    可大災之年,尤其是受災嚴重之地,當官的首先要剋制、收斂,稍有差池,一旦激起民變,那掉腦袋的首先就是他們。

    都是聰明人,誰會在這種時候,幹迫民揭竿而起的事,他們是不會做的。

    “陛下,這受災不在去最嚴重的地方,那去哪兒?”

    救災如救火,這位驟然升爲按察使的前京兆尹糊塗了吧?且不說潁州該去,單憑他這番說辭、分析,就難免喧賓奪主之嫌。

    “馬遵呢,與你不同,他不是進士科出身,寫不出進退有度的文章。”

    “可他人混心正,知道跟朕說心裏話。這一點,他比你強。”

    皇帝這話一出,姚崇低下了頭,恭聲言道:“臣雖然無大才,畢竟是學子出身,入仕以來,臣尊聖賢,奉王師,守古風,扶正義。”

    “臣,不敢逾越禮法,更不敢諂媚事君,誤了陛下,誤了天下。”

    沒錯,姚崇並不贊成皇帝白龍魚服之舉。天子身擔社稷重任,一身一發都關乎國祚,豈可輕動御駕,微服臨幸地方。

    是,姚崇承認,皇帝出身軍伍,在宮裏待不住,那就在長安附近轉轉算了,何必跑這麼遠呢!

    太子的年紀還小,還看不出什麼來,萬一出了什麼事,主少國疑,大唐的前途必定渺茫。這天子的安危比起來,這賑災的事,自然就小多了。

    呵呵,歪在軟墊上的李賢,指了指姚崇,淡淡笑道:“你呀,死板!”

    “朕教你個乖,久居深宮者,個頂個都是昏君,早晚丟了天下。”

    臥在深宮內庭,那就是聾子、瞎子,能知道個屁!臣子們還不是可這勁兒的忽悠。歷朝歷代,有多少君王都是毀在一個“懶”字上。

    在李賢看來,有史諸君,身體力行者,唯有始皇帝、隋煬帝。這二人是沒有毀在懶上,但卻放不下天子的臭架子。

    “隨風潛入夜,潤如細無聲。這種方式,才適合朕,適合大唐。”

    潤物細無聲!皺着眉頭的姚崇重複了好幾遍。皇帝的這種方式,耗費的確是歷朝歷代最低的。可這,可這真的就是對的嗎?

    “至於你擔心的安全,恰恰是朕,最不擔心的。老百姓家的米缸,只要還有餘米,便不會造反。”

    “況且,朕也不是雞蛋,不用你們這麼小心。你看看李敬真,他不就跟沒事人一樣。”

    額,姚崇愣了一下,他是真佩服李敬真“藝高人膽大”,幾十個人就敢護衛皇帝東巡,他們英國公府人,都是喫什麼長大的。

    “好了,閒話就不扯了。馬遵已經給咱們選好地方,咱們就去那。”

    定好地方了?又翻了一邊手中的奏本,才確定自己沒有記錯。姚崇拱手問道:“請陛下明示。”

    呵呵,“你呀,還真是個老實人。”,坐起來後,李賢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笑道:“陳州,那裏的災情最輕。”

    是的,馬遵是個賭徒,賭徒要必備的一條,就是會望氣。陳州的災情是整個河南道最輕的,也是向朝廷申請賑災款項最少的一個州。

    有些事啊,反其道而行之,也許就能收穫出其不意的效果。像姚崇這般科班出身的,弄這種耍心眼這活計,那裏能比過混跡市井的馬遵。

    “行了,你別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那混賬跟他爹一樣,都是屬狐狸的,不到最後一步,永遠都不會把話說透。”

    說完這話,李賢還敲了敲車廂,吩咐外面的李敬真,轉道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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