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他給她發來了消息。
在信息裏,他告訴她,他今天加班,不會回來喫晚飯,要她別等他。
別墅的餐廳,當時淺坐在椅子上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半了。
她很想一直等下去的,她不死心。
可她也知道,她等的那個人,一如他說的,他不會回來。
其實她這會已經都在想,慕子琛,他到底是晚飯不回來喫,還是今天壓根都不會回到這個家。
表情很緊繃,時淺手上拿了筷子又很快放下去。
她用手調閱的又一次去看手機裏的消息,如果有消息進來,她是不會不知道的,她的電話設置的是震動,不是靜音。.七
更何況,她這一晚上,眼睛無數次的在手機上來來回回的打轉。
有點犯蠢的,就是心存幻想。
她在想,會不會有別的可能,會不會,她還是漏看了消息。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
手機裏面乾乾淨淨,慕子琛沒有再給她發任何消息,也沒給她打過任何電話。
“呼。”
閉起眼睛,有點悵然的,時淺手肘支在餐桌上,手指一下下揉着她的太陽穴。
大概想的東西太多了,她這會覺得腦袋都隱隱的泛着無法清晰描述的疼痛。
胃口大打折扣,緩了一會,時淺面對現實的再度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喫着面前的飯菜。
要她怎麼說呢?挺有落差的。
之前,就在這個餐廳,她跟慕子琛兩個人恩愛甜蜜,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想要的,她想跟他一起生活的願望,她總算是達成了。
結果,呵,到了這會,好像一切都變得不同,很顛覆。
人血饅頭。
這幾個字在從陸川嘴巴里說出來的時候,讓她感覺到致命的刺耳。
她沒辦法分辨,她也沒有渠道可以去確認,慕子琛現在的一切,到底同她家有沒有關係,有多少關係。
可……跟他在一起,繼續過同以前沒有差別的生活,她是有負罪感的。
她爸爸對慕子琛做的事,她清楚,真的過了分。
慕子琛要報復,要跟她爸爸尋仇,從頭到尾,從她知道,他因爲她爸爸的設計坐牢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也能理解。
不是她白眼狼,而是她真的不想要對慕子琛道德綁架。
她不想將她的個人感情,強行加載到慕子琛身上。
她自己也是那樣的,從小到大,要是有人讓她不爽了,她肯定要報復回去的。
要她什麼都不做,就那麼硬生生的忍了,那真的,想都不要想。
同樣的道理,慕子琛因爲她爸爸,他都背了污點,坐了牢,身上又受了那麼那麼多的傷。
這麼大的仇怨,仇恨,要他輕輕帶過,那怎麼可能。
所以,他把她的家都毀了,她其實真的也都能忍,能面對,她沒有要怪他的想法。
問題在於,她跟他之間,她糾結,掙扎,困惑了。
她爸爸再怎麼樣,那也是她爸。
他是對慕子琛做了非常過分,讓她都沒辦法原諒理解的事。但她終究沒辦法,她沒辦法跟慕子琛一道對她爸爸同仇敵愾。
她沒辦法在聽到陸川說,她爸爸一病不起,可能也是慕子琛的傑作,還心裏面可以坦然的跟慕子琛談情說愛。
時淺想,慕子琛大概是不會知道,之前他說,過去的一切,他沒有再多計較的話時,她心裏的愧疚複雜和感動。
不過,現在想來,她也的確是自私的,她有嚴重的個人感情傾向。
這整件事上存在的不對勁,從最開始的時候,她就有感覺,她就察覺。
她會一再的去選擇相信慕子琛,更多的,是她原本就想要接受對她來說,相對好接受的現實。
說到底,她自己也有很大的問題。
而陸川的存在,他可以說是硬生生的,將她所有的幻想都撕開,讓她再怎麼不想面對,也必須面對。
唔,就像陸川嘴上講的,他說的那樣,對她來說,他破壞了她想要心安理得的幸福。
心裏憋悶的情緒,仿若滾雪球,越來越大,越積越多。
煩躁的用手不斷地拉扯自己的頭髮,時淺嚴重失態的樣子,驚到了別墅裏的傭人。
“太太,怎麼了?是有哪裏不舒服麼?”
傭人聲音慌張,關切的走到時淺身邊,手指朝她伸過去,想要觸碰她,但心有顧慮的硬生生的停在半空。
時淺聽到傭人的話,從深陷個的人情緒中稍稍迴歸到了現實。
開口,嗓音啞的厲害,她搖了搖頭,用手扶着桌子慢悠悠的站起身。
“太太,您臉色很差,您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可一定要講。”
傭人還是不放心,她的眼睛緊緊的盯在時淺身上,呼吸因爲緊張都變得緊滯。
“我真沒事,你去忙吧,還有,我的事,不要給他打電話。”
眼下這種情況,既然慕子琛要冷處理,那她就隨他的願。
反正,呵,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她不需要傭人這邊爲了這樣的事情聯繫他,畢竟她確實沒怎麼樣。
而且她想,這事傳到他耳朵裏,可能對他來說,也不太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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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氏,慕子琛的辦公室裏,席衍城坐在沙發上,指間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煙。
慕子琛的情緒不對,之前白天在談合作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
這會,接近九點的時間,慕子琛還在辦公室耗着,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
他就知道,時淺那種女人,慕子琛只要一天跟她糾纏着,他就不會有什麼舒坦日子。
才幾天的功夫,嘖嘖,他們兩個又不好了。
到底何必呢?
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將那麼一個女人放到身邊,哄着,捧着,慕子琛不覺得累,作爲兄弟,他都替他累了。
“晚上要不要喝一杯?子琛,我叫上予行,裴宴,我們打會牌也可以,既然你不想回去,何必非悶在這裏,見天的這麼工作,你不累?”
“說起來,這次溪溪回來,她對你比以前主動很多。”
抿了下脣,席衍城將手指間的煙遞到脣邊。
“你知道我的心思,不過,若是爲了你的幸福,要是你能從時淺那潭污水裏走出來,我寧願你跟溪溪在一起。”
慕子琛不說話,挑了下眉,席衍城顧自講下去。
他對顧溪是認真的,可感情這種事情,自來是不能勉強的。
在這種事情上,他看的向來通透。
不像慕子琛,一棵樹上吊死,關鍵,他選擇吊着自己的,在他看來還是一棵歪脖樹。
“你可以根本不需要考慮我,反正,她喜歡的也是你,她的心是在你身上的。”
“……”
慕子琛被席衍城的話惹笑了,快速的在一份文件上籤下名字,很快擡頭,他看向席衍城淡聲開口。
“你倒是大方。”
“當然。”
不以爲的聳了下肩膀,席衍城不慍不火的說着,“喜歡從來不意味着必須得到,反正,總的來說,你們兩個都是我喜歡欣賞的人,你們在一起,我樂見其成。”
“那我想,我有理由懷疑,你還是不夠喜歡顧溪,如果你有那麼喜歡,你不可能這麼輕易的說出成全她跟我的話。”
“衍城,我跟你不一樣,我喜歡的女人,就算是搶的,就算是用上這世界上一切骯髒下作的手段,我也一定要跟她在一起。”
“呵。”
聲音散淡的笑了一聲,席衍城用舌尖抵了抵腮幫,“那有什麼意義呢?”
“子琛,你現在做到了,你將那個女人鎖定在你身邊,可你不是也沒有開心麼?你現在連家都不回,你躲避的待在辦公室,你告訴我,這種得到,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有用,當然有用,在法律上,她是屬於我的。”
慕子琛的眼底散發出幽暗的光,“得到她,我很開心,只不過,不是你意義上的那種開心而已。”
“你要知道,除了我,她不會再被其他的男人擁有,擁有她的,永遠只能是我,是我,你明白麼?”
“……”
“她可以不愛我,但跟她不愛我相比,她更不能屬於別人,現在這種結果就是我要的。”
“……”
驀的一下站起身,慕子琛拉了拉脖頸間的領帶,跟着將掛在一邊的西裝外套拿到手上。
“我現在要下班了,如果你還想在這呆着,你自便。”
當感情上的需求無法被滿足,填補,對慕子琛來說,那就只剩下目的了。
他是不可能放開時淺的,不論她讓他有多失望。
“子琛。”
皺起眉,慕子琛的偏執,在席衍城看來,似乎都不能單單用偏執來定義了。
在時淺的事情上,慕子琛真的總能把他懟的無言以對。
“我說過的,衍城,我那天在包廂裏講的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我跟時淺不會分開,我不會有其他的女人。”
“你喜歡顧溪,那就用心去追,你們很合適,畢竟她想要的,我給不了,也不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