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

    席衍城磨了磨齒尖,他走到牀頭櫃邊上,伸手從紙盒裏連着抽了幾張面巾紙,而後動作極其生硬的塞到時淺手上。

    “時淺,我不是子琛,你在我面前這樣,並不能得到什麼,我不喫這一套的。”

    “……”

    沒怎麼哄過女人,尤其還是掉眼淚哭鼻子的女人,饒是有點想要軟化下態度,可實際上,在面對時淺的時候,席衍城說出來的全都硬邦邦的,特別噎人的話。

    時淺吸了吸鼻子,眼眶裏往出涌的眼淚越來越多,她不知道席衍城爲什麼會有她希望從他那裏得到什麼的錯覺。

    沒拿他塞給她的紙,時淺用手扯了扯被子,用被子整個罩住了她的頭。

    她現在的樣子丟死人了,她不想自己這麼丟人沒面子的樣子被席衍城看了去,今天晚上,她在他面前都有夠尊嚴掃地的了。

    “你躲在被子裏幹嘛?你這樣能好好呼吸麼?你不悶?”

    看到時淺縮到被子裏,將被子捂的嚴嚴實實,身子在被子下蜷成小小的一團。

    席衍城用力的抿了抿脣,大手很快放到被子上。

    他想將被子掀了,讓時淺從裏面出來。

    “你讓我自己呆一會,我想自己呆一會。”

    時淺有感覺到被子上面多出來一隻手,猜測着席衍城的意圖。

    有點急,啞着嗓子,她開口叫停他的行爲。

    就讓她一個人吧,等到她情緒緩和,她會從被子裏面出來,他真的不要逼她。

    “時淺,有困難就解決困難。”

    席衍城的手指在被子上一根根收緊,聲音也隨之變得緊繃,這話,實則於他而言也只是說着輕巧,容易。

    眼下對時淺的安置,他還真是有些沒辦法。

    在樓梯間,慕子琛的態度僅限於要他爲時淺這次的事出頭,說白了,他並不是要他對時淺真金白銀的進行幫助。

    他真要是那麼做的話,慕子琛那邊怕是也不會同意。

    方纔慕子琛的話還言猶在耳,他是要給時淺個教訓,這次的事,他是存心要時淺喫苦頭的,時淺也必須要喫這個苦。

    被子下,時淺靜默的聽着席衍城的話,大概心情已經到了最低點,所以這會席衍城的表態並沒有讓她產生什麼其他的感覺。

    她就只是聽着,聽聽就過的那種。

    有困難就解決困難,這話真是……呵,對她來說,有點過於樂觀,也有點自欺欺人了。

    她的困難眼下憑藉她自己,實在是很難度的過去。

    有句話怎麼說的?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她這會——剛剛好被這句話很精準的定義了現狀。

    情緒漸漸趨於穩定,眼淚不流了,時淺伸手在被子下胡亂的抹掉臉上黏膩的淚水。

    被子裏終究是不透風,前後也就幾分鐘的功夫,她的背脊已經隱隱的泛起一層汗。

    吸了吸鼻子,慢悠悠的將腦袋伸出來,鼓了鼓腮幫,時淺緊跟着重新靠坐在牀頭。

    還是挺彆扭的,重新面對席衍城,時淺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看到時淺鑽出來了,席衍城墨色的眸子在她臉上短暫的停留幾秒,回身拉過一邊的椅子,在她病牀不遠不近的位置再度坐下來。

    靜謐的病房內,在他們兩人之間,氛圍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時淺最先說話,“席衍城,席總,你看到了,我經濟上現在挺拮据的,我剛剛跟你說的話,我想收回,今天的費用……”

    終究還是難堪,貧窮的滋味挺不好受的,頓了兩秒,時淺很努力的她說話的情緒,狀態。

    “我晚點再給你,等我手頭寬裕一點,我會還的,你要是需要,我們可以加算利息。”

    在席衍城的印象中,這還是時淺第一次叫他席總。

    一直以來,她叫他都是連名帶姓,甚至很多時候,她對他都是有一點小情緒的。

    可這會時淺十分中規中矩,小心翼翼。

    “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麼?時淺,我還沒窮到這點子錢也要你出的地步,還什麼要給我算利息?時淺,你確定不是存心在噁心我?”

    席衍城嘴上依舊還是不饒人,面對時淺的表態,他很快反懟回去。

    “要送你來醫院是我的決定,你目前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其餘的,你什麼都不用管。”

    時淺對席衍城的表態似乎有點不懂,她用眼睛很費解的看着他,齒尖將脣瓣咬的留下了深深地痕跡。

    “挺大的人了,不過是離了個婚,你需要把自己鬧騰成這個樣子?知道醫生跟我說什麼嗎?你營養不良。”

    “呵,以前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有這麼離不開子琛,既然這樣,當初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你就該知道珍惜,你也是夠蠢的,顧溪讓你在鏡頭前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時淺,你沒有腦子的麼?”

    “……”

    眨巴了幾下眼睛,時淺原本混沌的思緒在聽到席衍城毫不留情的批判後,眼底平靜到如同一灘死水的情緒猛地掀起了波瀾。

    “你知道?席衍城,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我跟顧溪的交易?”

    “……”

    席衍城聽到時淺的疑惑,嘴角諷刺的笑容愈發加深。

    “長眼睛,有腦袋的人都看得明白,也都想的清楚,這麼簡單的事情,你以爲誰看不出來?”

    可是慕子琛,他不是沒有看出來麼?

    就是因爲沒看出來,所以,他失望的同她離了婚,將她徹底的從他的世界驅逐掉。

    下意識的想要把心裏想着的話說出來,但忽然又閉緊了嘴巴,慕子琛三個字,被時淺卡在了嗓子眼裏。

    不對,似乎整件事情並不是她想的,她以爲的。

    席衍城都知道的事情,沒理由慕子琛不知道,他們是朋友的。

    這樣的認知讓時淺的身體發生劇烈的顫慄,身體不受控的抖個不停,她的脣瓣也止不住的哆嗦。

    “你怎麼了?時淺,你又發什麼瘋?突然這麼激動幹什麼?你不會是還有什麼毛病我不知道吧?”

    時淺激動的模樣看的席衍城一頭霧水,擰起眉,他有點鬧不懂時淺這個樣子,到底是生理性的還是病理性的。

    如果單單是生理性的,那她激動的實在太過了,他自認也沒說什麼特別的東西。

    “子琛知道我爲什麼在媒體面前那麼說,他知道我爲什麼去陸川那,對麼?他知道我說的那些東西,從來不是我的真心話,是不是?他知道,我只是想要他出來,不想他在裏面受苦。”

    “……”

    席衍城沒想到的東西,這會被時淺用直接的方式提出來了。

    “你爲什麼沉默?他都知道的,是麼?我說對了?我本還以爲他不知道,原來,他什麼都清楚,他只是不想要我了。”

    “我阻礙了他的前程,對不對?原本我就配不上他,我就不配做他的妻子了,他找到了家人,他愈發嫌棄我了,他就是順水推舟把我一腳踢開,席衍城,是這樣的吧?”

    “唔,不,或許也不完全是這樣,呵,我過去讓他失望了那麼多次,他早就沒有耐心了。”

    “……”

    時淺的措辭很尖銳,她情緒很激憤的做着陳述,語調雖然是疑惑的,實際上,她心裏面早已有了確認。

    不過,當她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激憤的情緒回落了。

    深埋着腦袋,在時淺的臉上滿是讓人刺目的心灰意冷。

    “時淺。”

    “……”

    席衍城看不下去時淺這副樣子,他語調深沉的叫着時淺的名字,時淺沒做迴應,整個人被低迷的情緒包裹。

    “時淺。”

    “席總,我想說的,我現在都說完了,我累了,你能讓我休息一下麼?”7K妏斆

    “……”

    時淺眼下的心情已經有夠糟糕,她沒興趣再說話,也不想再說話。

    身心俱疲,某些認知的出現,讓她覺得她曾以爲的,不可能更糟糕的心情再一次朝着更低點發展,原來真相遠比她以爲的要殘忍。

    重新躺下來,這次沒有將腦袋縮到被子裏,只抗拒交流的,時淺直接用背脊對着席衍城。

    席衍城看到時淺這個樣子,身上的氣息整個陰冷下來。

    轉身徑自離開,他自認他還沒有瘋魔到要將自己的臉扔到地上給時淺踩,他不是慕子琛。

    她不想說話,不想交流,好,那就不說好了。

    退一萬步講,他們也沒有很熟,要說兩個人熱絡的聊天本也不可能。

    氣歸氣,臨出醫院前,席衍城還是耐着性子的爲時淺叫了一份餐。

    現在這麼晚了,他估摸着時淺也該有點餓。

    之前在包廂的時候,她被人那麼針對,要說有什麼機會喫東西,他是不太信的。

    只是,他沒想到,在他剛剛開車回到家的時候,他接到了時淺離開醫院的電話,他爲她叫的餐沒能送到她的手裏。

    時淺終究沒有按照他要求的那樣,老老實實的在醫院裏接受治療。

    忽然沒來由的心煩氣躁起來,坐在車子裏,席衍城從煙盒裏抽出香菸,一根接一根用力的抽。

    像是要將之前沒抽的煙補回來,可席衍城心裏亂掉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得到任何的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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