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淺不知道是不是她過分的不配合,讓這些醫護人員沒了同她說話的耐心。
戴着口罩的女醫生視線在時淺身上短暫停留,很快,她伸手從站在一邊的護士手上接過一支針劑。
無法避免的會緊張。
再怎麼表現出麻木的狀態,然而,面對真的要在實際中,被人拿掉孩子,時淺終究是沒有辦法自我控制的。
突然就變得很激動。
原本都放棄了的掙扎,再度無從壓抑壓制的顯露出來。
“按住她,按緊一點。”
幾雙手,又開始很用力的制住了時淺的手腳。
時淺激憤的張開嘴巴,發出嗚咽的聲音。
在藥劑注入她身體後,沒幾分鐘,整個人意識散亂而模糊。
她徹底失去了力氣,沒有了掙扎。
開始變得特別乖,癱軟的躺在病牀上。
一下下,木木的眨巴着眼睛。
或許,最初的時候,時淺還能勉強的有一點意識,到了後來,眼皮沉到擡不起來,眼睛沉到睜不開,她變得什麼都不記得,對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全部的感知。
流產的手術,原來是這樣子的麼?
只是,之前那些恍然間,突兀顯現在她大腦裏的片段,畫面,再度更加具象的浮現在時淺的大腦。
“爸,爸,我求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吧,孩子是無辜的,我想要生下來。”
“……”
“我跟子琛,不是他誘騙的我,是我,我喜歡他,從頭到尾,都是我主動,如果在我們的事情上,你一定要分一個對錯,你要找一個人對這一切負責,那這個人應該是我。”
“……”
“你不要找子琛的麻煩,我求求你了,要算,真的,請你把所有的事都算在我身上。”
畫面中,時淺看到在不斷哀求時臨的她自己,一直都在哭。
淚水在她的臉上,在她的眼眶裏,幾乎就沒有斷過。
她很狼狽,頭髮,衣服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髒兮兮,皺巴巴的。
這種狼狽,對時淺來說,有些說不出來的陌生。
因着在她現有的記憶當中,她一直都是時家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以前時家還沒倒的時候,坦白說,她實在不太可能會把自己弄成那副樣子。
她的一切,有很多人都在爲她打理。
不過,以她同時臨的對話做分析。
時淺很清楚的有認識到,這是她同慕子琛的事被時臨發現了。
然後,需要劃重點的是,她居然懷孕了。
“爸,你不是很寵我麼?你不是一直以來,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給到我?既然那樣,爲什麼我不能跟子琛哥在一起?”
“……”
“他很優秀的,你爲什麼看不到他的優點。”
“……”
“我請你不要對他有那麼多的偏見,他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可他很努力,而且,我們時家,我在找另一半的時候,既然我們已經擁有了財富,那又何必在這方面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計較。”
“……”
“兩個人在一起,對我來說,開心最重要,喜歡最重要,爸,我不可能,我不可能再喜歡上其他的男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能判斷,我對他是不是愛,有多愛。”
一個巴掌,很重的打在時淺的臉上。
時淺的身體有些下意識的緊繃,明明只是一些不知道怎麼出現的畫面,明明只是一些,她完全不懂爲什麼會衝入她腦子裏的場景。
然而,很匪夷所思的,時淺居然感受到了疼。
畫面再度轉換,場景變成了醫院。
冰冷又熟悉的環境。
躺在病牀上,時淺的呼吸開始又快又沉。
“不要,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是成年人了,我的事情我要自己做主。”
“……”
“你們憑什麼,你們憑什麼對我做這些?我爸讓你們做的麼?我要見我爸,我要自己跟他說,他不會這麼殘忍的,他不會這麼對我的。”
“……”
“子琛,子琛呢?我要見子琛,我要見他,他去哪了?他爲什麼不在我身邊,你們誰看到他了麼?你們有人看到他麼?”
“時小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不過,你現在最好還是配合一點,時總在你的事情上對我們交代的很清楚,你的年紀還小,在這個年紀,懷上孩子原就是個意外,如果要生下來的話,那隻會錯上加錯。”
“不是,不是,這不是什麼錯,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來,我願意的,我願意的,我考慮的很清楚。”
似乎覺得她歸於冥頑不靈,甚至是有些魔怔了。
面對時淺的否認,站在時淺身邊的醫生非常不贊同的搖頭。
“子琛,我要子琛,我要看到子琛。”
一直都在反抗,也一直都抗拒的厲害。
開始不住的重複着慕子琛的名字,時淺整個人哭到抽搐。
“時小姐。”
“……”
“時小姐,你還好麼?”
現實當中,站在時淺身邊的女醫生看到時淺忽然再度不安起來。
她彎下腰,俯身在時淺耳邊。
她說話的語調還是之前那般清冷,但在態度上,並非全然冷硬。
恍惚間,時淺有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開始變得有些割裂感。
一時,時淺愈發分不清,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不過思緒上短暫的剝離之後,時淺腦子裏的畫面仍在繼續。
“不要,不要動我的寶寶,真的不要動她。”
“……”
“我想要生下來,這是我跟子琛的孩子。”
時淺垂在身側的手指,本能的緊緊攥在一起。
又開始混亂了。
此情此景,事實上,時淺根本沒有辦法不去代入。
暫且不論她現在腦子裏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就算,真的像她曾經以爲的,那是一場噩夢,可這個噩夢在今日今日,未免過分應景了。
她現在遭遇的,就是這樣的事。
現實生活中,她同樣被人強行壓上了手術檯,然後,她的孩子,也仍然被他人左右着命運。
她的孩子,她保護不了,她護不住,她真的太沒用了。
嘴角驀的流下來血跡,時淺的齒尖將她的脣瓣狠狠地咬到破皮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