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呵，淺淺，相信爸爸，日後你會爲了今天的事感激我的。”
醫院外面，時臨的車早就等在門口。
時臨看到時淺緊攥在身側的手指，察覺到時淺醒了，舌尖抵了抵腮幫，聲音平靜而疏淡。
沒什麼情緒，明明做了對時淺傷害極大的事。
然而在這會，時臨整個人理所應當的很。
“能動麼？不能的話，我抱你上車。”
“……”
“淺淺，爸爸知道你醒了。”
伸手在時淺的手背上搭了下，面對時淺裝死的默不作聲，脣瓣勾了勾，時臨一再開口。
其實他對當初流掉時淺孩子的事，印象很模糊了。
不過，隱約的，他有記得，那會的時淺好像很疼。
其實想想也是的。
到底是外力人爲採取的一些措施，麻藥一旦過了，若說沒有感覺，那也不現實。
時淺之後應該還需要好好的觀察一下，若是有什麼發燒的跡象，該是還要打針，吊水的。
“淺淺。”
“……”
“你這樣跟我拗着，沒有什麼意義，往後的日子，還是需要你我父女兩個人相依爲命的。”
“……”
“爲了一個男人，爲了一個坐過牢，有過骯髒前科，又根本無力保護你，給不了你任何名分的男人，你到底在跟我擰什麼？爸爸只是在幫助你做出最爲正確的選擇。”
看着時淺一直不說話，還一直閉着眼睛。
聳動了下肩膀，鼻腔沉悶的哼了哼氣，時臨伸手又帶有幾分安撫意味的拍了拍時淺的肩膀。
開始用一種過來人的身份同時淺講話，時臨對時淺做起了說教。
坐牢，骯髒，前科。
這三組詞彙聚在一起，在時淺的心底掀起很大的波濤。.七
她不知道爲什麼，時臨刻意說的這麼心安理得。
小女人長長的睫毛在空氣中輕顫，又過了幾秒，時淺睜開眼睛。
在沒見到時臨之前，她對時臨有很多設想。
可那些設想當中，大多數，她以爲時臨過的不會太好。
然而實際看到，同她認爲的狀況迥然不同。
現下的時臨，周身上下穿着板正的西裝，整個人身上，全然沒有曾經在療養院時的死氣沉沉。
相反，他看起來十分的意氣風發。
她完全想錯了。
時臨非但沒有過得不好，甚至，在她眼前呈現出來的狀態，時臨過的，似乎要比慕子琛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慕子琛這段時間，都沒有過時臨現下身上的那股子意氣風發。
大多時候，慕子琛身上，心裏，都是帶有枷鎖，包袱的。
時淺眼睛很紅，嘴角因爲情緒的牽引抽動。
“爸。”
啞着嗓子開口，用手肘支起身體，時淺慢悠悠的自病牀上坐起身。
彼時，高懸的陽光打在她身上。
可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溫度，時淺覺得她整個人都很冷，她的手腳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
身體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垂了垂眼睛，時淺的視線並沒有在時臨身上做太久的停留。
“您知道麼？在沒見到您之前，我心裏面有很多設想。”
“……”
“但我怎麼想不到，原來我們的見面是這樣的。”
鼻腔酸的不行，很努力的擡頭，很無力的，眼淚還是從時淺的眼眶滑下來。
“爲什麼？”
“……”
“爸，你告訴我爲什麼？你方纔說的那些話，你在說的時候，都不會覺得虧心麼？你就真的那麼理直氣壯？子琛爲什麼會坐牢，難道你以爲，我到現在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身體開始抖，抖個不停。
完全是竭力的忍耐，時淺才能夠讓她不至於更加失控失態。
“那些你的設計，不是麼？子琛到底有什麼不好？你爲什麼非要這樣阻攔我們？我只是想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
“他的出身，從來不是他可以決定的，當初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看不起他，瞧不上他，可這些不是你傷害他的理由，污點，坐牢，你知不知道，這些對一個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其實現在說這些，時過境遷，不存在任何的意義。
就是想要講，想要說，時淺希望爲慕子琛爭回點什麼。
對慕子琛的心疼，維護，無形中，早已壓過了時淺其他的情緒。
甚至是她肚子裏面，剛剛失去的孩子。
對孩子，她不是不心疼，可那些，全部都在爲慕子琛討回一個公道，討回一個說法的時候，被她暫時排在了後面。
“意味着什麼？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染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註定就是要付出代價。”
“淺淺，你身體虛弱，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與你爭執，在慕子琛的問題上，我的態度只有一個，一切都是慕子琛自找的，他活該有那樣的下場。”
“……”
“我只後悔當初做的不夠狠，像慕子琛那種人，他就是一頭狼，既然要動手，我就該做的再狠一點，我該以絕後患。”
“……”
“如果我不是一時心軟，就不會有現今的局面。”
確實是後悔。
在時臨看來，當初，他真的是該讓慕子琛背一個重罪，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慕子琛死在裏面。
那樣的話，又何來後面這些事，慕子琛他又談何報復。
時淺也不會又一次同慕子琛走到一起，又一次懷上慕子琛的孩子。
可惜，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後悔藥。
他現在後悔，時間沒辦法逆轉，他沒有辦法回到當初，沒有辦法重做選擇。
“爸。”
時臨的表態，讓時淺的心針扎一樣疼。
“我說過的，我說過很多次的，我喜歡慕子琛，是我喜歡他，從頭到尾，都是我在主動，我愛他，他是被動接受我的，是我，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
伸手，很痛苦的抓了抓頭髮。
時淺面對時臨的固執，面對時臨的決然，她無力極了。
最大的悲哀，大概莫過於此。
時淺看得出來，時臨，現在，未來，以至於永遠，他沒有可能對慕子琛有半點接納。
他永遠不會接納慕子琛的，他同慕子琛，也無從有任何的“和解”。
“可我也說了，那是你太小，你沒有見過多少男人，你是被迷了心竅，只要沾到他的邊，你就不會正常思考。”
“……”
“你說的話，全部都是瘋話，淺淺，但這沒關係，我會讓你清醒，爸爸總會讓你清醒過來。”
“……”
“你現在只要記得，他是一個坐過牢，有過最骯髒案底的男人，你還記得他當初坐牢的原因麼？你不記得，我可以告訴你。”
拼命的搖晃着腦袋，時淺躲避着時臨的觸碰。
莫須有的，編織的罪名。
時淺不認爲，她有什麼要強行爲自己洗腦的必要。
“這些不是真的，是假的。”
“……”
“爸，你說我講的是瘋話，我看你說的纔是，你纔是不正常了，你已經偏執到可怕。”
時臨脣瓣掀了掀，臉上泛起幾許掩不掉的陰沉。
有些失去了耐心。
時淺的不配合，時淺對他一些言語上的反駁，讓時臨不快極了。
大概，沉睡的這幾年他也產生了些變化。
在對時淺的耐心上，時臨有感覺到，他明顯的大不如前。
譬如現在，他完全不想再同時淺說話。
他覺得，這簡直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與其把時間花費在說服時淺這件事上，他認爲，還不如將當年的催眠師直接找出來，爲時淺做第二次催眠。
反正什麼都不記得了，時淺自然而然的，就會乖乖聽話，她會重新成爲他的好女兒，對他言聽計從，她也會同他一起敵視慕子琛。
呵，想到此前對時淺的改變，想到此前時淺在他面前，提及慕子琛時的鄙視，看輕，時臨眼底的陰霾隱隱的散了不少。
“行了，淺淺，我不想繼續同你在這件事上做什麼無謂的糾纏，現在你只要乖乖的跟我回去，好好把你的身體養好。”
“……”
“過去的那些事，我們到底有什麼爭一個對錯的必要？而且，爸爸這樣給你講，爲的是讓你可以儘快將慕子琛這個垃圾忘掉。”
“……”
“你總念着他的好，那你要什麼時候才能同他劃清楚界限？就算你覺得他頭上的罪名不成立，那現在，他同顧溪之間的婚事，他要你懷着孩子，還無法給你名分的事，這總做不得假。”
時臨伸出雙手，按在時淺的肩膀上。
大手用着力氣，將時淺的身體板正。
他要時淺必須看着他，也只能看着他，聽他說話。
“而且，淺淺，當初我就是設計他，強加給了他罪名，那又怎麼樣？他對那個保姆的女兒，那也是實實在在做下了錯事。”
“……”
“呵，你現在的一些觀念，都是錯誤的，明白麼？爸爸必須要幫助你糾正那些進入誤區的想法，跟我回去了，忘了他。”
不再詢問時淺的意思，彎下身，時臨直接將時淺抱上了車。
他現下年紀也是大了，又康復沒有多久，坦白說，做這樣的事，對他而言，還是有幾分喫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