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歪斜的靠在車門上,神情有些呆滯。
時淺不知道時臨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在短暫的宣泄了一陣情緒之後,她身體上最後的力氣,全部都被抽空了。
問出了一直以來最大的質疑,接下來,無法避免的,她陷入了極其負面的情緒裏。
重新整合了一下認知,雖然記憶上,仍然存在大量的空白。
可時淺有很確定一些事。
她的記憶被時臨通過特殊的手段改動過,她在以前,同慕子琛有過孩子。
肩膀在無聲中上下動了動。
其實有點不太理解,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時淺不太明白,爲什麼方纔做過手術的她,饒是到了現在,沒有什麼腹痛的感覺。
原則上,若是做了流產的手術,她不該身體上沒有任何感知的。
麻藥難道直至現在,都還沒有過了藥勁麼?
不過,倒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這讓她現下對失去孩子的痛,感知的並沒有那麼清晰,深刻。
人原本就會有自欺欺人的本能。
所以,理智上,時淺知道她被慕老爺子強行安排人做了手術,情感上,感性上,她還是殘存着些許的幻想。
她會想,她的孩子仍然在她的肚子裏。
她會想,她並沒有與她的孩子分離。
原本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很討厭的一些感性情緒,鋪天蓋地。
時淺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好像怎麼樣都很難受,怎麼樣,她都覺得特別的不好過。
一時間,時淺頭疼的像要裂開,她心痛的也有種被扯成了兩半的感覺。
時臨方纔同她說的話,彼時,也不受控制,三不五時的往她的腦子裏,往她的心裏鑽。
她反反覆覆的會想到,時臨說的,慕子琛同那個保姆女兒的事。
這件事,呵,坦白說,真的不是當事人,大概誰都說不清。
而即便慕子琛講,他說的,也不過是他的片面之詞。
時淺知道,她現在是很不爭氣的被時臨帶了節奏。
吸了吸鼻子,她想控制。
可就是那麼不爭氣,她控制不了她的想法。
時臨的車很快駛出榕城。
看樣子,他是要帶着她回去海城。
“淺淺。”
在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後,時臨側過臉,看着時淺聲音寡淡的開腔。
“身體上有什麼不舒服麼?”
“……”
“有什麼難受的地方,你要跟我講,嗯?”
伸手,動作熟稔探了下時淺的額頭。
還不算是完全的冷血冷漠,在方纔的不耐煩之後,時臨重拾了對時淺的關切。7K妏斆
總歸,他也就只有時淺這一個女兒。
再有相對的,時臨也會有所反思,他同時淺終究許久未見,這第一次“久別重逢”,他並不想讓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這麼糟糕。
就爲了一個慕子琛,在時臨看來,那也相當相當的不值得。
“還好,沒有發熱,淺淺,爸爸還是蠻擔心你會發熱的,我已經通知了家裏,讓人提前爲你做好喫的。”
“……”
“相信爸爸,一切很快都會好起來,對了,我來說說我現在都在做什麼?”
眼睛裏閃過一絲波動。
倒不是接受了時臨現下表達出來的那一份關心,時淺這會主要是有點好奇,時臨提及的,他目前在做的事。
時臨留意到時淺神情上微末的變化,扯脣笑了笑,他很快再度開口。
“想知道?”
“……”
“淺淺,爸爸現在做了新的公司,規模是小了一點,同以前是沒辦法相提並論,但總體發展目前還算不錯。”
“……”
“淺淺,我再怎麼喫苦,不會委屈了你,無論在什麼時候,你記得,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公主,都是時家的大小姐。”
“新的公司?”
擡了下眼皮,時淺低聲重複着時臨的話。
仔細算下來,從她接到時臨的電話到現在,時臨能有這樣的動作,委實真的是太快了。
隱隱的有點懷疑,時淺在想,她最開始同時臨取得聯繫,是不是真的是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那個時間點,是不是對的。
“你覺得我動作太快了?公司並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淺淺,這次的新公司,我是同人合開的。”
“……”
“對方是我的老朋友,說起來,以前你也有見過他。”
時臨的朋友?
咬了咬脣瓣,時淺有嘗試着在記憶裏做了一下搜尋,不過,沒什麼收穫。
過去時家在全盛期的時候,坦白說,同時家走動的,時臨那些來來往往的朋友還挺多的。
那會的她,從不需要在這些事情上糾結。
反正,有時臨那就夠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有一得必有一失。
世間萬物,總有均衡的規律。
現下,她被反噬了。
從時臨這個父親身上得到了太多,她總要有所付出,有所犧牲,而她的犧牲,就是她的愛情,她愛的男人。
“是你應叔叔,還有印象麼?一點都不記得了麼?淺淺,過去的時候,他每次過來我們時家,都有給你帶禮物。”
姓應?
大概實在是有夠不上心的,時臨都說到這麼明確精準的信息了,時淺依舊腦子裏面空空蕩蕩。
想不起來,沒有印象,索性,她也不願意再浪費她的腦細胞了。
時臨看得出,時淺整個人還是懵的。
搖了搖頭,他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記得就算了,以後總有機會再見到。”
這個話題,算是到此結束了。
車廂裏的氣氛再度陷入沉悶。
前面開車的司機,還有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保鏢,頗有幾分打量的在暗中觀察着時淺同時臨的相處。
今天在時淺,時臨身上發生的事。
雖說是外人,但他們完全知曉。
無從去評判錯與對,感情的事,從不是外人可以說得清楚的。
“你以後,想要怎麼安置我?”
時淺是不怎麼想要說話的,要是可以,她打算一直裝聾作啞,這也算是她變相的一種反抗。
不過,沒能將沉默不言奉行到最後。
在車子到達目的地,在時臨擡手去拉車門,即刻要帶着時淺下車的時候,時淺拖着啞的厲害嗓子,提出了她當前面對的最現實的問題。
“你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麼?爸,你能直白的告訴我,這個答案到底是還是不是麼?”
時淺臉色慘白,表情整個都垮着。
“不是。”
沒有太多猶豫,大概只思慮了兩三秒鐘,時臨將扣在車門上的手收回,轉過臉,神情認真而鄭重的望向時淺。
“淺淺,你怎麼會這麼想?作爲爸爸的掌上明珠,你怎麼會認爲我要限制你起碼的人身自由?”
“……”
“無論到任何時候,我不會傷害你,爸爸是過來人,有些東西你沉迷在當下,你看的不清楚,而我,我可以做正確而清晰的分辨。”
“……”
“我會嘗試聯繫一下,之前那個被慕子琛傷害的丫頭,我會試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或許,有關於當年的事,你有興趣聽她說一說。”
忽然笑了下。
時臨在提及這件事的時候,笑的突兀又陰寒。
儼然,一如他說的那樣,從頭到尾,他沒有過任何後悔。
即便有後悔,那也是他認爲他做的不夠狠絕。
“我說過的,淺淺,他們真的發生了關係,慕子琛是真的做了。”
“……”
“是,我是有設計,可那又怎麼樣?最終做下那種事的,還不是他自己?淺淺,我瞭解你的,你在感情上有潔癖,你很在意一個男人的忠誠,至少,以前我看到的,感知到的是這樣。”
“……”
“難道說,因爲慕子琛,你的這些原則,現在都不存在了麼?因爲是他,你可以什麼都原諒,你可以什麼都不在乎,甚至,你可以拋棄世俗的一切,就只爲了跟他在一起?”
又嘆了一口氣,時臨輕扯着脣瓣,放在腿上的手指計較算計的摩挲着。
“如果你要告訴我是這樣,如果這是你的答案,淺淺,你真的陷得太深,太不理智了,不過,並非不能夠原諒,爸爸不會放棄你,爸爸知道,你在這個年紀就是容易衝動行事。”
全程留心着時淺臉上的每一寸表情變化,又過了一會,時臨繼續之前的動作,擡手將車門打開。
“淺淺,下車了。”
司機有要爲時淺拉開車門,但在司機行動前,時臨擡了擡手,阻止了司機的行動。
時臨選擇親自做了司機該做的事,將時淺身側的車門打開。
也算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哄着時淺,站在車門一側,時臨朝着時淺伸出了手。
“別耍性子了,嗯?該說的,能說的,爸爸都同你說了。”
側過頭,坐在車裏,可能就是忽然的一種感覺,時淺覺得,她好像真的從來沒有認識過時臨。
眼前的時臨,就像是被人掉包了。
他在今天,在當下,帶給了她太多的陌生感。
“時總,應總今天過來了。”
別墅內,很快有傭人走出來同時臨做着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