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淺淺,看來今天還真是有些巧,方纔我們才說到你應叔叔,這下一秒,居然就聽說,原來他此刻正在我們家。”
“……”
“走吧,去看看你應叔叔,淺淺,你到時候記得叫人,禮貌一點,明白麼?”
就事論事,以時淺現在的狀況,她根本沒有心情去與人應酬。
她眼下,就只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着。
要是可以,她真的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頗有些煩躁,也頗爲無力的眨了下眼睛。
認命的從車裏走出去,全程冷臉,時臨的話,時淺一個字都沒有回,她不想回。
“淺淺。”
“……”
“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
“在爸爸最落魄的時候,是你應叔叔出手相幫,若是沒有他,你該知道,我現在不可能這麼快東山再起。”
看得出來時淺沒有要配合的樣子,時臨擰着眉,走在時淺身側,一再不放心的對時淺叮囑,提醒。
“淺淺,我在跟你說話。”
“我的房間在哪?我現在只想要休息,我只想要一份安靜。”
直接下了時臨的面子,也不管時臨會不會不快。
時淺沒什麼血色的臉,整個看起來木木的,冷冷的。
毫無意外,有被時淺這種不懂的事的舉動氣到,時臨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慍色。
“看來我以前真是太寵你,跟在慕子琛那種沒有教養,家教的男人身邊,你也是越發的沒有了規矩。”
“……”
“淺淺,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可這不是你胡鬧的理由,而且我做的,全部都是爲你好的事。”
“……”
“在這個家,從今往後,我都不想看到你這麼不懂事的樣子,我也不希望在看到你因爲慕子琛,因爲那個被流掉的孽種跟我擺臉色,耍脾氣,你要知道,不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是你爸。”
時臨的臉整個黑上來,他開口間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冷硬到不行。
時淺原本邁動的步子停下來,她就那麼看着時臨,黑白分明的瞳仁裏像是有什麼情緒,又像是什麼情緒都不存在。
不過,時淺那些微末的小女孩家的情緒,現下的時臨已經不想理會了。
“有些規矩,以前我沒有好好教你,現在教,那也不遲,時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等下給我好好表現,禮貌一點。”
“呵,這是怎麼了?時臨,怎麼,剛剛把女兒找回來,你就在這裏對她端什麼長輩的架子,你這樣,也不怕嚇到你自己的女兒。”
時淺同時臨之間的氣氛,在最緊張的時候,驀的,一道男聲,略有幾分突兀的介入進來。
時淺先是愣了一下,跟着臉上閃過幾分窘迫的紅。
但很快,窘迫的情緒就消失了。
因着,她沒有太多爲了其他事情糾結的心情。
現在的她,糾結她自身的事,她都糾結不過來。
旁人,真的隨便吧。
“女兒大了,心野了,同小時候比,不聽話,不懂事太多了。”
時臨看到應岱,扯了扯薄脣,訕淡又帶有幾分尷尬的笑了下。
對應岱,正如他說的那樣,他心懷一份感激。
這份在他危難之時相幫的人情,他很深的記在了心裏。
“小的時候那會也不覺得怎樣,只想着,女兒麼,就是要用來寵的,驕縱一點也沒關係。”
“……”
“再說,不是都說女兒應該富養,呵,結果,現在我說什麼,她看着都聽不進去,看來我過去的教育手段還是很有問題的,我需要反思。”
頗爲不滿的又看了時淺一眼,時臨隨即走向應岱,十分禮數性的對應岱做着迎接。
時淺站在原地,周身僵硬。
相較於時臨這會的自如,她只覺得,她哪哪都特別扭。
她對時臨陌生,對這個所謂的家,對時臨這個新住處同樣陌生。
至於來人,從頭到尾,她都懶得分給對方一點眼光。
今天的她,就是註定要讓時臨失望了。
說不上是不是故意的在同時臨較勁,總之,時臨的那些個提醒,叮囑,時淺不想買賬。
“孩子大了,總歸都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的,時小姐同過去相比,倒是漂亮了很多。”
“……”
“以前看到時小姐的時候,那會我就知道,她長大了,必然是個美人。”
忽然聽到時臨口中那所謂的應叔叔把話題扯到自己頭上,不耐煩的扯了扯脣,時淺只覺得,她心裏對這個所謂的時臨的朋友,無形當中更加牴觸了。
一個老大叔。
呵,他的讚美,她半點都不稀罕。
畢竟,人心險惡。
她怎麼知道,他不是在心裏面想了什麼惡毒噁心的東西,打了什麼歪主意。
有點被自己萌生的想法嚇到。
最開始的時候,時淺這樣想,不過是爲了置氣,爲了詆譭而詆譭。
然而,真的這麼想的時候,她先是有點自己嚇到,噁心到了。
身體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一瞬間,時淺的頭皮整個麻上來。
想法多了,有的時候委實是個壞事。
比如這會,時淺心裏的包袱也相對變重了。
“淺淺,我剛剛同你說那些話,全部都白說了?”
“……”
“你在這乾巴巴的杵着算是怎麼回事?看到你應叔叔,你怎麼還不叫人?”
“……”
“我找你回來不是讓你氣我的,你不要讓我對你越來越失望。”
完全不滿時淺的反應,看到時淺遲遲沒有任何動靜,時臨的聲音越發低沉了。
他不住的對時淺施壓,臉上的情緒肉眼可見的差。
還在較勁。
足足又沉默了幾秒,時淺纔不情不願的開口。
不過,擺明了是在應付。
只開口生硬的叫了一句應叔叔,隨即,時淺再度惜字如金。
這樣的場面,若說不尷尬,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但在這種狀況下,時淺倒也見識到了應岱這人遇事極強的處理能力。
他很快把時淺的話茬接過去,並在三言兩語中,將時臨的注意力轉移。
時淺感覺得到,應岱這個人,似乎還算不得有多壞。
可畢竟不是三歲的小孩,時淺也不會單單因爲這個就將應岱歸類爲什麼好人。
估摸着也是對時淺積攢夠了失望,不再對時淺抱有什麼希望,時臨很快讓傭人將時淺帶去她的房間。
時淺覺得,或許她還該有所慶幸。
時臨沒有一直讓她待在原地,當他和應岱兩個人聊天的背景板。
站在臥室裏,時淺看着周遭陌生卻又熟悉的一切,心裏百轉千回。
她現在看到的,所在的這間臥室,完全是仿照她過去的房間做的。
所有的佈景,還有一些小物件的擺放,整個如同複製黏貼。
拉開梳妝檯邊的椅子,慢悠悠的坐在上面。
時淺有些放空。
能將一切做到這樣,若說時臨沒有半分用心,顯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已經並不能夠接納這一份用心,或者說,沒辦法因爲這一點,對時臨有什麼原諒。
現下的時淺,她對時臨有的全部都是抗拒。
時淺擱在化妝桌上的手指不住地收緊,她眨着眼睛,腦子裏依然還是亂糟糟的。
方纔時臨的樣子,太陌生了。
過去的時臨,從不會爲今天那樣的小事與她計較,也不會因爲那樣的小事向她不斷的發難,對她不耐煩,冷臉。
他全然半分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也似乎,根本忘記了她的身體狀態。
流產,那也是要做小月子的。
說白了,現在的她,正處於需要被人照顧,被人關心的階段。
但這些,她在時臨身上,感受不到,一點都感受不到。
或許,因爲這個孩子,因爲今天這個結果是時臨想要的吧。
現在的他,怕是滿意的情緒佔據了大半。
時淺的臉上露出蒼白無力的笑,轉過頭,她瞧見她的臉,正好映在化妝臺正中的鏡子上。
眼睛眨巴了一下又一下,驀的,半低下頭,時淺看着她的小腹出神。
孩子,沒有了。
遲來的傷心,彼時一瞬間將時淺整個人都淹沒,圍困。
事情發生這麼久,直至這一刻,時淺才真真切切的在面對失去孩子的悲傷。
之前的她,有自欺欺人的成分,也有因爲一些外力的其他因素,一直以來,她真的都還沒有好好的去想,去面對這件事。
用手抱住腦袋,仿若忽然就被人扼住了喉嚨,時淺感覺到她好像已經完全不能呼吸。
“叩叩。”
門板,驀的被人從外面敲響。
時淺怔了下,慢慢擡頭,外面的人已然自作主張,直接將她的房門推開了。
“時小姐。”
“……”
一張陌生的男人的臉出現在時淺面前。
時淺並不認識他,但從聲音判斷,她有聽出來這是方纔同時臨說話的,那個所謂的她的應叔叔。
坦白說,方纔時淺同他打招呼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看他。
馬上戒備起來,面對突然到來的男人,時淺一時無從判斷他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