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子琛，你確定，你現在說的是認真的？是經過你慎重考慮之後的話？”
可能人都是矛盾的。
事實上，慕子琛若是不說這些失敗者的喪氣話，席衍城是認爲，也許慕子琛是該同時淺分手的。
然而，當他實際說了這些話的時候，席衍城發現，他居然好像是那個最沒有辦法接受的人。
他覺得，慕子琛這個時候放手，很不負責任。
是，這有及時止損的道理。
但問題是，呆在時臨身邊的時淺，席衍城實在不認爲時淺會有她說的那麼好。
時臨的狀態很極端，稍有不慎，他必然會傷到時淺。
這個時候對時淺不聞不問，呵，那真的是……席衍城現在簡直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做定義。
“慕子琛，你說話，你快點說話。”
“……”
“我告訴你，如果你在這個時候放棄她，那你非但不是個男人，你甚至簡直不是個人。”
已經坐不住了，席衍城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了又攥，要不是因爲慕子琛的狀況實在糟糕到極限。
現在的他，真的很想同慕子琛動手，他想將慕子琛從病牀上拽起來。
“就算你要放手，你給我聽好了，起碼，你要將她救出來，你要想方設法讓她擺脫時臨的控制。”
“……”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之前我是精力有限，現在你既然醒了，那若是你放手不管，這件事，我會管，並且我管定了。”
慕子琛一直沉默，相較於席衍城的激動，他整個人安靜到詭異。
“慕子琛。”
席衍城是越發動了氣，聳動了下肩膀，舌尖用力的在腮幫上抵了抵，幾分痞氣，壓制不住的自席衍城身上顯露出來。
“現在我們已經失去了時淺的下落，是麼？”
沒有繼續方纔的話題，直接將剛剛的話茬跳過去。
啞着調子，慕子琛冷聲確認。
“是，時臨那邊早有準備，我有讓人跟過去，但是沒有多長時間，出了榕城，我們的人就跟丟了。”
“……”
“目前只能確定，時臨的活動範圍還是在海城，其他的，什麼信息都沒有。”
“……”
“療養院那邊，我有讓人過去仔細的瞭解過情況，躺在牀上那個冒牌貨什麼都不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這條線，基本斷了。”
恢復冷靜，席衍城一板一眼，相當認真的同慕子琛同步着他掌握的消息。
“呵，那樣的一個替身，若能掌握什麼情況，他就不會被扔在那邊成爲棄子。”
慕子琛菲薄的脣瓣抿了抿，疏疏淡淡的開口，閉了下眼睛，慕子琛努力調整着他的狀態。
沒有力氣，他的注意力，也隱隱有些沒辦法過於集中。
“在他身上，完全不必抱有什麼希望，也不用再多浪費時間，讓人查一下，海城那邊最近新成立的公司。”
“……”
“時臨那個人，他報復心很重，那麼想要報復我，想要重新將我踩到腳底下，從他清醒到現在，這麼長一段時間內，他不可能全無動作。”
“……”
“顧溪的資金走向也讓人關注一下，時臨之前同她進行交易，不可能沒有索要任何好處，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點，應該就是這一塊，時臨東山再起，沒有足夠的錢，他玩不轉。”
“好，我知道。”
抿了抿脣，認真的點頭，席衍城即刻拿出電話，對手底下的人做着吩咐。
信息發送完畢，擡了擡眼皮，席衍城的注意力重新挪回到慕子琛身上。
“那你方纔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
“還是說，只是說說而已？”
有點較真，然後也有點理解不了慕子琛前後的反差。
席衍城擡了擡下頜，再度發聲同慕子琛做着確認。
“我不知道。”
慕子琛的神情一瞬又暗下去很多，“不是你說的，無論如何，先要將淺淺救出來麼？”
“……”
“我跟她的事，準確的說，我現在想不出一個確定的答案。”
在慕子琛的認知裏，時淺永遠只能是他一個人的，沒有意外，沒有其他的可能。
只是，就事論事，他現在帶給她的傷害委實太多。
兩次流產，三條人命，呵，慕子琛完全不知道他要怎麼接受，面對這件事。
他恨自己，恨他的能力不足。
可這些，對那些已經發生的事，起不到任何作用。
傷害造成了，說什麼都是沒意義的。
而如果他們繼續走下去的話，慕子琛沒有辦法保證，是不是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在他的預計當中，最壞的結果，原本是他帶着時淺私奔，帶着他們的孩子，遠走高飛的。
時淺狀態始終不好，顛沛流離的生活，即便她能適應，孩子也不能適應，且不說，時淺孕期的狀況原就不穩。
這些，呵，已然全部都是空談了。
私奔的話，眼下也只有他同時淺兩個人，不再有孩子。
“既然想不好，你可以再好好想想，反正現在有時間讓你去考慮，不過，子琛，我希望你最終做出來的決定，你自己不要後悔。”
話說到這個份上，席衍城不再對慕子琛繼續緊逼。
或許，沉澱一下，慕子琛重新梳理他同時淺的關係，也是一樁好事。
反正像他說的那樣，當務之急，還是將時淺從時臨手上解救出來。
至於在那之後，時淺要怎麼生活，是不是同慕子琛在一起，這個其實在席衍城而言，反倒不是那麼重要，他在這一塊，也沒有什麼預期。
“你覺得……”
有些欲言又止，慕子琛剛開口說了幾個字，隨即便禁了聲。
“你想說什麼？”
眉心蹙了下，席衍城等了一會，暗色的眸子凝着慕子琛臉。
“也沒什麼，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問題，不說也罷。”
儼然是徹底不想說了，席衍城饒是有些好奇，但並沒有八卦的深入探究。
“慕總。”
梁怡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慕子琛醒了，表現的有些驚訝。
比她預計的時間要早。
她以爲，慕子琛起碼還要再沉睡幾個小時。
“您感覺怎麼樣？傷口疼不疼？二次縫合，還是比較難熬的。”
“……”
“這次的狀況，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兇險，慕總，我直白的說，您真不能這麼折騰自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着重的做着強調，梁怡板着臉，希望她的話可以被慕子琛聽進去。
坦白說，一看到慕子琛，下意識的，她就會想到時淺。
就事論事，此前她親眼目睹的，時淺經歷的一切，饒是到了現在，她都還沒有怎麼消化。
挺可怕的。
她不知道她是更該同情慕子琛，還是更該同情時淺。
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難得是真難得，可他們面臨的阻礙也是真的多。
眼下，慕子琛是從危險中挺過來了，然而時淺那邊，就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慕總。”
慕子琛不知道在想什麼，梁怡發現，似乎他對於她的出現有些無視。
“疼也是我應該受的，更何況，這點疼，根本算不得什麼。”
“……”
“同她的疼相比，我這點傷還是太輕了。”
張了張口，可是發不出聲音，梁怡知道，慕子琛是在說時淺。
“你知道流產的手術會有多疼麼？”
“……”
“梁醫生，不如你給我講一講。”
“……”
“這是淺淺第二次做這樣的手術了，我很好奇，我很想知道。”
梁怡被慕子琛問的有點招架不住，這種問題，若不代入太多情景，其實很好回答。
問題在於，此前時淺經歷的一切，她都有看到，並且，看的清清楚楚。
“怎麼了？你不會是要說，你也不知道吧？梁醫生，如果你要給我這樣的答案，抱歉，我會懷疑你的專業性。”
梁怡不自然的攥了攥手指，被慕子琛一再的提問，躲無可躲，她不得不硬着頭皮作答。
“這個，每個人體質不同，對疼痛的感受程度也不同。”
“她很怕疼，從小到大，她都嬌的很，只有在刻意同我作對，僞裝堅強的時候，她會表現的好像很冷硬，好像天不大地不怕，實際上，那僅僅是她的僞裝，都是假的。”
慕子琛的話讓梁怡心裏的壓力無形中愈發增加，呼吸沉了很多，梁怡只覺得她的嗓子都跟着緊的發不了聲了。
有些時候，有些話，真的，特別讓人動容。
慕子琛現下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實則，潛藏的感情極濃。
“時小姐，她……對不起，慕總，我實在沒辦法預計這個，這種事情，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明白。”
梁怡被慕子琛問的，有點想要逃了。
“咳……咳咳。”
席衍城顯然也在邊上聽得不自在，他開始很明顯的用咳嗽掩飾他的尷尬。
“子琛，算了，你別再問，別再想了，事情已經發生，你不該這樣沒有理智，你應該懂得怎麼調整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