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知府衙門裏面的人，竟然已經迷信到這種程度了？
“當着秦大人的面，不要胡說八道。”
凌衝顯然是個不喜歡鬼神之說的，立刻板着臉教訓起那衙役來。
其實捕快是衙役的一種，凌衝按理說跟面前這個看門的是同一級別的，連個捕頭都算不上。
不過他同時又被知府當成貼身護衛，是知府身邊的人，本身武功也高，地位自然就比這小衙役強多了。
那衙役唯唯諾諾，低着頭，小聲嘀咕道：“小的哪兒敢胡說八道，實話實說罷了。是仵作親眼看見，親口告訴我們的。還有！還有季二哥，他也是親眼瞧見了的。”
“季二哥？”
“就是季大人的侄子。”凌衝在一旁解釋道。
秦風點了點頭。
惡鬼把屍體吃了的事兒，他是不信的。
但遺失的三具屍體，去哪兒了呢？
秦風焦躁不已。停屍房裏的三具屍體都燒焦了，沒法辨識，不能拘魂，只有找到另外三具屍體方能派上用場。
停屍房既然是仵作負責管理的，想要查清楚，就只能問他。
“那仵作家住在哪裏？本官要親自去問個清楚。非得找到那三具屍體不可，否則，無法斷案。”
秦風正色對凌衝說。
“嗯，我知道他的住處，請跟我來。”
凌衝帶着秦風和萬坤明走出知府衙門，一路來到濱城東南，到了一處不大的宅院。
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面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其中一個是剛剛凌衝訓斥的衙役，另外一個不用問，就是他的親兄弟仵作了。
“哥，你快點起來過去一趟吧……你也知道凌捕快的厲害，從來說什麼是什麼，待會兒真叫他找來了，你非得打成殘廢不可。”
“不去！他來就來，叫他打斷我的腿就是了，他一個捕快無端傷我，我能告到知府大人那裏討個公道。”
“無論如何也比到那鬧鬼的地方去強，上次見鬼，老子已經被嚇得不能人事了，再來一次，老子只怕會丟了性命！好死不如賴活着，斷了腿正好，叫那凌衝後半生都養着老子！”
兩個人的聲音都中氣不足，完全聽不出來是個病人。
可聽那仵作言語之意，倒是真像是被嚇壞了。
但要非要理論，如果他真的被嚇得“不能人事”了，倒也應該也算是“大病一場”的範疇。
“哥，不是我說你，即便是真有惡鬼來找你，恐怕也不是林庫官，得是林娘子……你只怕是，糟了林娘子的報應。”
“你住口！老子根本……”
聲音突然變小了。
秦風豎着耳朵，本打算再聽兩句的，誰知道凌衝直接邁步進了院子，想拉他一把都沒拉着。
“於滿倉！”
一進院子，凌衝就喊了起來。
房裏立刻亂成一團。
“孃的！怎麼真來了？滿溢，你快去抵住門！我跳窗走……你和他沒什麼瓜葛，他不會爲難你的！”.七
裏面的“哥”慌慌張張地喊着，然後就是“吱悠”開窗的聲音。
外面的凌衝眯了眯眼睛，看看左右，在地上隨便撿了塊碎石，閉目側耳聽了一陣，一甩手！
“嗖！”
那石塊直接砸破了窗戶紙穿門而入。
裏面一聲慘叫。
“聽聲辯位！好俊的功夫！”秦風不禁鼓掌。
凌衝冷哼一聲，對秦風的稱讚不屑一顧，大步上前，一腳蹬開了房門。
“哎呦，我的鼻子！”
又是一聲慘叫。
三人走進房間，只見地上躺着兩個人，一個捂着腦袋，一個捂着鼻子。正對着門的窗戶開着，窗扇還在晃個不停。
捂着腦袋的那個，指縫裏還有血滲出來。
凌衝指了指他，對秦風說：“他就是仵作，於滿倉。”
秦風點點頭。
這兩兄弟的名字倒都是好奔頭，一個滿倉，一個滿溢。他們的父母生他們的時候，想必對未來的生活，滿懷希望。
可看看這房裏的陳設，一貧如洗，顯然這希望落空了。
兩個人都瘦弱不堪，弟弟滿溢還好一些，哥哥滿倉臉上添點毛就是個活生生的大老鼠。
抱頭呻吟的同時，於滿倉還忘不了偷偷用綠豆大小的眼睛瞄一眼進來的都是誰。
“快站起來！”
凌衝呵斥一聲。
滿倉滿溢不敢耽擱，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位是秦大人，專門來協助知府大人偵破這兩天發生的兇案。大人有事要問，問你什麼，你都如實回答，明白嗎？”
“凌大爺，你不會真的打斷我腿吧？”
“你老老實實的，就不會。”
“是是是，我一定老老實實，有問必答！”
於滿倉慌忙表態，之後非常識趣兒地轉向秦風：“大人，您儘管發問。”
“好，你不必緊張。”
秦風拍拍於滿倉的肩膀：“這幾日的兇案，總共死了幾個人？”
“六個！第一天發現了兩個，隔天又發現了一個，又隔了一天，死了三個！”
秦風滿意地點點頭，這仵作看起來挺正常的。
“嗯，很好。那爲什麼停屍房裏，只有三具屍體？”
第二個問題問出，於滿倉臉上突然蒙上一層恐懼之色，渾身打了個寒顫：“大人……頭兩次的那三具屍體，被林庫官化成的惡鬼……給吃了！”
秦風不禁眉頭緊鎖，有些納悶地問：“你……當仵作多久了？”
“八年！”
“見過多少屍體了？”
於滿倉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居然給了個精確的數字：“算上最近的這些，總共見過七十四具屍體了。”
“那本官就不明白了。你一個仵作，屍體也是見慣了的，怎會跟市井小民一樣，信什麼惡鬼索命的傳言？”
仵作這種職業，只有不信鬼神才能做得下去。否則怎麼給屍體做屍檢？就不說怕不怕，單說“對死者不敬”這一條，就能叫多數人望而卻步了。
一個幹了八年仵作的人，估計男女老幼的屍體都見過。
這樣的人會相信惡鬼喫屍體，簡直就可笑！
而且這於滿倉雖然身材瘦削，但聽他剛纔和弟弟說話如此強硬，也敢直接問凌衝會不會弄他，乃至和秦風的對話的時候都大大方方。
看得出來，他是個膽大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相信惡鬼傳聞？
“不是傳言啊！大人，我親眼瞧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