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的錢就是孫子。作爲印染廠最大的債主，但在清償順序裏卻是最後一個債務人，高行長雖然知道這是規定，可還是十分生氣。
“九百九十九萬，估計也就是夠給工人發拖欠的工資的。”高行長有些無奈地說道。
李成聽到這九百九十九萬的數額，也是差點就笑出來。可同時他也在心裏感慨着，印染廠那地盤足足有一千多畝，現在就是溢價也只有九百九十九萬，真是白撿啊！
這是1999年，印染廠那塊處在市中心位置，且依山傍水的土地能值這些錢，真的已經是很高很高了。
李成問道：“高行長，接手土地的那家找到了嗎？”
“正在找，聽說有不少人對那塊地感興趣。不過，這事不歸咱們管，不用費心。”
李成心說別啊，你要是不管這事，我這些日子不是白忙活了嘛。
“高行長，價高者得之，咱們支行的錢總不能像扔進水裏的石頭，連個水花也看不到吧？就算是打了水漂，咱們也要看到水花啊！”
其實，事情到了這一步，高行長已經不用爲清算破產的事情操心了，他現在最應該操心的就是那筆鉅額貸款。
按照常規作法，這筆錢會上報到最高層的金融管理部門，然後覈銷。覈銷的意思就是這筆錢不存在了。沒了，徹底沒了，從國民經濟的大帳裏清除了。
這樣看，好像對支行沒什麼損失，這筆債務最後成了國家買單。
但是，這裏牽扯到一件事，那就是高行長會很麻煩。他要寫很多的報告，還要跑很多的相關部門。當然，這些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還是這筆錢會影響他的進步。
特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高行長一直想去市分行工作，而且他看中的那個職位現在已經空出來了，就等着他做出一點可圈可點的事情，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踏上新的臺階。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印染廠的問題讓此事擱置了下來，你說他能不掉頭髮嗎？
空出來的職位不會等人，隨時都會有人補上。高行長知道，就算是上級不追究這筆貸款的事情，但等他覈銷完這筆貸款，他再想上位，那就不知道又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高行長有一個算不上毛病的毛病。那就是他煩惱的時候，有用手梳頭髮的習慣。每次遇到煩心事的時候，他就以手指爲梳子，用力地捋頭髮。
這會他就是這樣，狠狠地在腦袋上梳理了幾下後，桌子上又出現了幾根落髮。
高行長看了看那幾根頭髮，然後捻起一根看着李成說道：“當初這塊石頭要扔進水裏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今天這個結果。”
說完，高行長將那根頭髮捻做一團，似乎有很多難言之隱。
然後，他又說道：“你說價高者得之，現在就是這九百九十九萬他們都不肯出，怎麼價高者得之？”
李成一聽這話愣了一下，心說九百多萬買一千多畝位於市中心的土地，這麼便宜的買賣怎麼會沒人做？除非他們是故意壓價，想用更低的價錢拿下那塊土地。
得知沒人接手那塊土地的原因後，李成頓時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那些人如此短視，這麼便宜的土地竟然還嫌貴。喜的是既然沒人接手，自己可就省事多了。
原先還想着讓高行長出面協調一個拍賣會，此時看來用不着了。
“高行長，我記得印染廠前前後後一共從咱們支行貸了一千七百萬對吧？”
高行長點點頭，說：“這只是本金，利息還有四百多萬。”
利息？這時候了還說什麼利息，大肥羊都被人家吃了，你還惦記着那張羊皮。
“高行長，利息就不要考慮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把印染廠的土地出讓出去。這樣，印染廠遷址的事情就好說了。還有就是，這一千七百萬貸款，是覈銷了好，還是盤活了好。”
一聽這話高行長頓時愣了。因爲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市分行終於同意他把這一千七百萬貸款覈銷了。
雖然這件事做起來很麻煩，對高行長的影響也很大，還耽誤他上位。但這筆賬只能覈銷，沒有別的辦法了。
就如同你把錢借給了一個人，這個人突然死了，他的房子也塌了，還留下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你能怎麼辦？除了自認倒黴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可如果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說，這筆賬爛不了，還有救，你說你激動不激動？
高行長此時就很激動，可以說激動的有點手腳哆嗦。因爲李成告訴他，這一千七百萬貸款爛不了，還有救。
接着，李成就把他想出來的那個主意說了出來。激動不已的高行長聽完李成的話後，竟然是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李成竟然能想出這樣逆天的主意。可他隨後就冷靜了下來，一臉疑惑地看着李成說道：“九百多萬都沒人要，一千七百萬恐怕就更沒人要了。還有，就算是有人要，我又到哪裏去找這樣的傻子，肯接手一千七百萬的債務？”
李成笑着說道：“試試啊，您還沒去找，怎麼就知道找不到。高行長，您別忘了，接手這一千七百萬的債務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印染廠搬遷和重新開工的啓動資金，要由支行有條件貸款給他們。只有按照我說的這個主意去做，支行原先貸給印染廠的錢，纔有可能盤活。”
高行長想想也是，李成的那個方案已經順利通過，並且已經進入實質性操作階段。這一次李成出的這個主意，說不定也能行。
世界這麼大，誰知道哪裏突然就冒出一個傻子來，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高行長沉思片刻，覺得可以去試一試，如果李成這個主意能行，最大的收益人是自己。
盤活一千七百萬的死賬，又解決了一千多工人的喫飯問題，無論從哪方面說，這都是可圈可點的工作成績。
而這個成績足以讓他踏上新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