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成呢，則獨自坐在辦公室裏想着高行長說的那個傻子。
誰是傻子啊？其實誰也不傻。雖然印染廠九百多萬的地盤沒人肯要，其實，不是那些人不想要，而是這些人是在給各方施加壓力，想用更少的錢拿下那塊土地。
李成覺得一次能拿出上千萬資金的人，肯定都不是一般人。這些人的實力勢力李成都拼不過，到了最後，肯定是以象徵性的一個價錢把印染廠的土地轉讓給某位大佬。
這種事情李成看得多了，也深知這裏的套路。李成相信，就現在的形勢，就是自己拿出比九百九十九萬還多的錢，恐怕那塊地也落不到自己手裏。
而且李成還相信，拿下那塊地的人，根本用不着花九百多萬。這就是現實，一個讓人不能不面對的現實。
況且，李成沒有九百多萬。
既然沒辦法和他們拼實力勢力，那就拿一千七百萬的債務把他們嚇跑好了。
想到這裏，李成笑了，還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們厲害不假，可你們不知道吧，我有一家銀行做靠山。”
李成說的銀行，正是他自己工作的這家支行。此時，李成正憑藉先知先覺的能力，驅使着高行長在爲他奔波四方。
李成只是一個小職員，哪有本事去遊說各方大佬。只有那個能量不容小覷的高行長出面，才能讓李成的計劃一步步走下去。
借勢！對，就是借勢。自己的實力不行，那就藉助別人給自己開路好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李成也不開燈，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黑暗中，李成雙目炯炯有神，直視夜空。
一千七百萬要盤活，駕校要辦成，印染廠的土地也一定要拿到手。至於在一片新土地上即將誕生的那個印染廠------
想到這裏的時候，李成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高行長的能量果然了得。在他的努力斡旋之下，一千七百萬貸款的事情再度被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明擺着，既然有機會盤活，爲什麼還要覈銷？況且，這件事不是小事，既然最大的債主提出來了，那些執掌印染廠命運的大佬們就要考慮考慮。
最後，考慮的結果就是，只要有人肯接手這塊債務，那麼，印染廠的土地就是誰的。
不要忘了，原先這塊地只要九百多萬，現在如果有人肯接手一千七百萬的債務，還有銀行肯爲了印染廠的新生貸款六百萬，這樣的事情，這樣的條件，讓那些大佬沒法不改變主意。
因爲他們都知道，如果這個方案落實，印染廠的事情纔算是真正不留後病的解決了。印染廠的工人一直在鬧，有時候他們還會靜坐堵路，此事再不解決，就會有更多的人頭疼。
所以，高行長帶着新的方案上門遊說的時候，那些大佬不僅同意了這個方案，還爲了儘快解決此事，決定無償拿出一塊土地用於建立新的印染廠。
這個結果和李成寫在紙上的那個方案略有不同，但和李成心裏那個方案竟然是一模一樣。
現在，高行長也好，市裏的那些大佬也好，缺的就是一個傻子了。
就在與此事有關的所有人都在尋找這個傻子的時候，一個傻子竟然主動跳了出來。
這一天上午，一個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的人走進支行，點名要見高行長。
高行長在百忙之中接待了他。可見面後，這個傻子把名片遞給高行長的時候，高行長竟然愣了。
這個傻子就是大鵬電腦公司的杜大鵬。高行長對他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一見，竟然就讓他有些驚呆。
高行長回過神來後就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後才說道：“你把李成叫來。”
明明就在一座樓裏辦公，而且李成還是他的下屬，他卻讓杜大鵬把他叫來。杜大鵬打了一個電話，沒一會李成就來了。
高行長看到李成，先是沒說話，只是盯着他看着。李成迎着高行長複雜的眼光，卻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那樣子像極了一個英雄。
就這樣兩人對視了許久，最終高行長還是敗下陣來，無奈地指了指辦公桌前的那把椅子說道：“坐吧，李總。”
從這一天開始，高行長才真正的看清楚李成，也就是在這一天開始，高行長才覺察出李成是麼是他的福星，要麼就是他的剋星。
也是從這天開始，高行長不再把李成當做下屬看待，而是當做……怎麼說呢，兩人的關係開始變得十分複雜微妙，以至於高行長一直想用他的親侄女來讓兩人的關係明確化。
“高行長，你總不會認爲真的會有人拿着一千七百萬把那筆貸款還上吧？”
“你當我傻啊？我在銀行工作了快三十年了，還沒有見到過有人一次還款一千七百萬。”
行了，這件事就這麼談妥了。在兩個專業人員眼裏，此事就是這麼簡單。
這樣看，好像李成不用準備一千七百萬啊！
事實上，李成確實不用準備這麼多錢。如果真要準備這麼多錢，李成也就不會一直盯着印染廠不放了。
可高行長好像知道李成拿不出一千七百萬，卻也不認爲李成是在騙他，這就有點奇怪了。
奇怪嗎？一點也不奇怪。
高行長不是說了嘛，他從業近三十年，還從沒有看到有人一次性還款一千七百萬。
其實，他這話說的誇張了點，他不但沒見過那些貸款企業一次還一千七百萬，就連一次還一百七十萬也沒有見過。
這樣說好像挺奇怪的，難道銀行貸出去的錢真的不用還嗎？
想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銀行不是慈善機構，借錢怎麼能不還。
但實際上，還真的不用還，至少不用借了多少錢到期就一定要還多少錢。
這樣說就更奇怪了是吧？沒有什麼奇怪的，因爲這時候能從銀行貸款的都是國企，而銀行也是國家的，銀行就有義務支持這些國企。
所以，第一筆貸款到期後，企業如果還不上，那麼，只需要走個貸款手續，這筆貸款要麼成了新的貸款，要麼就會展期，反正不用立即還款。
但是，銀行這樣做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貸款利息必須準時交給銀行，差一天也不行。
所以，如果李成接手這一千七百萬的債務，實際上只要按時付這些錢的貸款利息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拿出這麼多錢來把這筆貸款還上。
如果是這樣，難道這一千七百萬就真的不用還了嗎？
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就這麼一年一年的拖下去，最終再次成爲死賬，再次進入覈銷程序。
但李成不會這樣做，這錢他一定會還。只不過，要等幾年以後。
但是，李成這樣做銀行一點虧也沒喫。銀行本身就是錢販子，只有貸出去的錢越多，銀行的利潤纔會越高。
當然，這是建立在良性循環的基礎上，而不是像印染廠這樣，最後要靠賣地搬遷來解決這些債務。
其實誰也不是傻子，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賬要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