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來不及。
消息傳給杜平的時候,他已經在庫房裏按賬本覈對物品。羅氏居然一離了巖松居就叫他來了庫房,連早飯都是在庫房外喫的。
杜平聽了消息,又看了看大半空着的庫房,實在是圓不過去。
只好出來對羅氏道,“大夫人,庫房裏沒有三夫人的嫁妝傢俱。”
羅氏一挑眉,“那賬本上怎麼寫的有,你這管家是故意寫錯賬,還是被人算計了?”
杜平有些尷尬,“回大夫人,這庫房原也不是我管着的,一向都交給蘇姨娘的陪房陳同打理,我如今只管着外面的莊鋪。”
“不管是誰管着,你是杜府大管家,是老爺身邊最得力的人,怎麼也不該瞞過你去啊!”
杜平垂手不語。大夫人這話說的有深意,要麼自己對府裏的事情不清楚,這是不稱職;要麼自己知道卻故意瞞着不說,這是有二心。
總之是討不了好。
羅氏卻道,“罷了,好歹有這麼多年的臉面,這件事我先不告訴老爺。你看看庫房裏有什麼可用的箱籠傢俱,先搬去夕扉園,再好好覈對一下庫房裏的東西,有哪些缺了或者不符的,寫單子給我。”
杜平應了,不多一會兒,就有一羣小廝擡着箱櫃牀椅浩浩蕩蕩往夕扉園去。偏偏那麼巧,夕扉園離庫房最遠,所以這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在各個主子的院子門前經過。
蘇氏扶着孫媽媽在院門後看着,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剛纔在巖松堂沒反應過來,以爲杜羽蘅說傢俱的事是衝着老夫人。可誰知羅氏竟然不找陳同去查庫房,反而自己帶了人去。
自己帶也沒事,就算是大房的人,鬧起來也可以推說羅氏和自己不睦、故意找茬。誰知羅氏竟然找了老爺身邊的大管家杜平。
將來羅氏到老爺面前說庫房短了缺了,自己怎麼說,難道說是杜平和羅氏一夥兒陷害自己嗎?
真是看戲看到自己身上了!
“孫媽媽,陳同呢?”
“他正急得不知怎麼辦纔好,想找夫人討個法子。”
“哼!現在知道急了,找我又有什麼用!趕緊找杜平好好解釋,拿私賬出來看看,能補的都補上!”
孫媽媽連連點頭,趕緊去找陳同了。
……
羅氏送傢俱到夕扉園的時候,羽蘅就在屋檐下等着。
見不是柳蕪說的上好傢俱,她不意外也不惱,只是一一將各樣東西安排了去處,然後讓院子裏剩下的幾個丫鬟幫着一起擡進去收拾。
羽蘅自己將羅氏往屋裏讓,“我母親正在念經,大伯母有話跟我說吧,是一樣的。”
羅氏緩緩點頭,這件事原是羽蘅提的,她要找的也本就是羽蘅。
“瞎猜而已。”羽蘅也直接,“我沒猜到的是大伯母找了杜平,好棋。”
羅氏輕輕笑笑,“這個管家權可不好接,我一個人可承擔不起。”又道,“你說如今怎麼辦,直接攤明瞭?”
“這盒子既然接了,當然不能再還回去。不僅不還,連那隻手都要砍掉才安心。大伯母現在有了把柄,還怕他們不來孝敬嗎?該吐的都要吐出來,後面的再慢慢查,保不準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呢。”
羽蘅喝了一口茶,“我猜大伯母跟我是一樣的主意吧。”
羅氏有些猶豫,“這主意好是好,就是怕太狠了?”
羽蘅笑開了,“我自私,爲了我們母女計,現在狠一點,將來就安穩一點。況且,誰知道還有沒有更深的祕密呢?”
羅氏再不遲疑,起身要走,又說,“這幾個人也太少了,我再挑了好的送來。”
羽蘅卻道,“從前我和母親都沒有很多人伺候,習慣了。現在這府裏的人,誰又能保證是好的?”
羅氏心裏又咯噔一下子,告辭走了。
夕扉園裏置換傢俱、打掃衛生一直忙到中午,芸娘又帶着大包小包的回來,裏面除了沒有傢俱什麼都有,衆丫鬟免不了又整理一番。
到了點燈時分,杜平才點完庫房,提着幾個小包回下人房,卻見一個人坐在院裏喝酒。
“喲,是泰小弟,這麼快就回來了?”
“平大哥,一起喝一杯?”杜泰舉杯。
杜平坐下,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三五杯過後,杜平突然問,“泰小弟,三小姐是你去接回來的,你看她如何?”
杜泰半閉着眼,彷彿已經半醉,“我因爲她受了冷待,回來那日平大哥不是也見識了?”
原來杜泰雖然把李家鎮的事料理得很好,卻還是因爲回府那天的事被怪罪了。賞銀沒了不說,連差事也停了,回去呆了一晚不痛快,還是回府裏喝悶酒想轍。
杜平不作聲。
杜泰又問,“不是說現在大夫人管家麼,怎麼說到三小姐了?”
“雖然是大夫人管家,但這權,可是三小姐給爭過來的。你說我怎麼能不思慮。”
杜泰繼續喝酒,“平大哥思慮吧,不管怎樣,別像我就好。”
這話說到杜平心裏去了。杜府裏呆了這麼多年,主子爺什麼性子心裏早就一清二楚。現在是主子們打架,不管誰贏誰輸,可別連累他們這些下人啊。
杜平看了看手邊的小包,心裏拿定了主意。朝杜泰一拱手,回房去了。
杜泰的眼神卻漸漸清明起來,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