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笑了剛想說話,陳溪南上前一把抱住羽蘅,還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傷口。
“我早就想來,我爹說你養傷要緊,我來只會吵得你不安生,我就在家硬生生憋了七天才來的。你怎麼樣,我抱得你疼不疼?”
“天生力大的陳姑娘居然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我真是開了眼界了。”
“人家關心你,你還取笑我!”陳溪南不依道。
羽蘅笑道,“好,我不取笑你,你也別說那些疼不疼嚴不嚴重的話,我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我們就在外面走一走好不好?”
陳溪南自然應允。
羽蘅走不快,陳溪南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好像有心事。
羽蘅問道,“葉達辰應該回來十多天了,你見到他了嗎?”
陳溪南臉一紅,“好端端的你提他幹什麼?”
“他們進城那天我去看了一眼,感覺他這次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我那天可是看見好多小姑娘朝着他們扔帕子扔鮮花的,膽子大的都當場說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陳溪南俏臉沉了下來,“誰愛嫁誰嫁!我可做不出來當衆犯花癡這種事!”
“估計快了!葉達辰年紀也不小了,等葉修安傷一好,恐怕上門的媒人要把門檻都踩薄了!”
陳溪南剛要怒,忽然想到了什麼,也笑了。
“對啊,不過你不用擔心葉修安會另娶他人,你先是救了他一命,又爲他擋了一箭,這份恩情他只有以身相報才還得清了!”
“牙尖嘴利的小妮子!讓你胡說!”
羽蘅作勢要來打她,陳溪南自然不敢跑,連躲都沒躲。
羽蘅這才正色道,“他們出征前你說的是不是氣話?我瞧葉達辰是把你的話聽進心裏去了,葉修安說他幾次衝在最前面,這份功勞是真正拿命拼出來的。”
陳溪南也有些愣了,“我……我原本沒想那麼多,就覺得,好像跟他合不來,怎麼每次見面都吵架……”
陳溪南想了一會兒就把他丟到一旁去了,“算了,隨緣吧,我纔不要爲了他不開心!羽蘅,這次來我就不走了,我跟你一起在這裏修身養性!”
“你能修身養性就見鬼了……”
兩個女孩兒的笑聲充盈了天地,在山林間久久迴盪,激起一羣飛鳥。
當羽蘅的傷一天比一天好轉時,京城裏的餘震仍然沒有結束。
葉修安在黑山嘴欠下的借條引起了軒然大波,胡備一派的官員紛紛痛斥戶部不作爲,身爲大將軍還要親自去籌銀子買糧草,要不是葉修安能幹,羌羯豈不是都要打到京城來了?
秦桓自然沒想到,短短半個月,自己居然要爲同一件事血虧兩次,繼戶部的人全部被擼以後,戶部的銀子又流出了一大筆。
但秦桓知道,這絕不是終點!
因爲等戶部新任尚書查完了賬,這筆錢遲早會找自己要的。
正在秦桓逼着秦松立東挪西湊籌銀子時,皇上突然當朝宣佈了一件大事!
“朕多年前育有一子,因出生時天有異象,欽天監卜卦曰,親養對父子俱不吉,應遠離皇宮,他人撫養,待養成再回歸皇室,因此朕寄望於葉卿,此子長於葉卿身前,是爲葉府第三子——葉修安!”
“今葉修安年歲已長,且文武兼備,有膽有識,實乃朕之幸,大晏之幸!特按皇子份例,改葉爲陸,爲朕第九子,名入玉牒,報於宗廟,封睿王!開府賜第,享親王俸祿,賜萬戶!”
秦桓呆立朝堂,沒想到皇上居然就這樣宣佈了。
沒有詢問重臣,沒有知會皇后,甚至連宮中眼線都沒有察覺,直接就用最簡單的方式告
知天下,聖旨甚至發往各州縣,真正的與萬民同慶。
深宮中的皇后聽說此事,身子晃了幾晃沒有站穩,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精緻華美的玉搔頭不小心滑落在地,摔得四。
二十年,她辛苦籌謀二十餘年!
害死了姜家,逼死了姜碧瀟,連葉修安都幾次差點死在她手上,但終究是棋差一步……
讓他正了名分!做了王爺!
秦家如遭雷劈,但更多的人就像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一樣,擁護皇帝的這個決定。
葉修安天縱之才,大晏擁有這樣一位王爺才真的是幸事!
朝臣跪倒在地,山呼萬歲,煜王和秦家一派的大臣都掩蓋住眼底的不善,只有端王,笑得格外真心。
聖旨很快就在鬧市市井公佈於衆,當李執捧着黃燦燦的聖旨和賞賜到葉府宣旨時,身後跟着的普通百姓,足足漫延了兩裏地。
葉公方早就備好了香案,葉修安的身體也好得可以起身了,滿葉府的人就跪在府門前,李執當衆宣讀了聖旨。
葉修安,不,從現在開始,是陸修安了。
陸修安鄭重磕了三個頭,接過了聖旨,府外圍觀的百姓爆發一陣又一陣歡呼和掌聲,府內的小廝丫鬟們一把把地灑着喜糖和零錢,算是和大家同喜。
百姓們奔走相告,大聲傳播葉府仁心,睿王的名字在一日之間傳遍京城。
葉公方將李執請到了府內,李執擦了擦眼睛,滿臉笑容,“恭喜睿王,恭喜葉老爺,終於苦盡甘來,正了名分了!奴才就知道,睿王人中龍鳳,一定不會埋沒於世的。”
陸修安淡淡一笑,明目朗星的面容英氣十足,沉穩持重的氣質卻越發明顯。..
“請公公回稟父皇,本王馬上就進宮謝恩。”
“哎喲,不必不必,皇上已經交代了,睿王養傷要緊,傷好再謝不遲。”
“如此,就聽父皇的吧。”
“是啊是啊。另外皇上已經賞下了宅子,命人翻修,睿王可以派人去看看,要有不合心意的讓他們改就是。”
“朝廷剛打完仗,國庫緊張,本王不忍多加耗費,只是長者賜,不可辭,本王改天再上折給父皇,自請儉省一些吧。”
“哎喲,我的王爺啊,滿宮裏,也就您有這份心了!好了,我也不多留了,王爺好生養着吧,以後恐怕不得閒了。”
葉老爺客氣將李執送走,陸修安卻不自覺望向密室的方向。
他的心願終於實現,可惜,她卻不能與他同享這一刻喜悅。
葉府衆人紛紛上來恭喜陸修安,葉老爺心情特別好,吩咐大家都去賬房領賞銀,打起精神來迎接上門道賀的貴客。
等人羣散去後,葉老爺才憐愛地看着陸修安道,“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要是放不下,就去看看吧。”
“可是我怕她拒人千里之外……”
“凡事就怕一個誠心,誰的心都不是石頭做的。”
陸修安默默無言,良久點了點頭。
陸修安正名封王的消息,是葉達辰親自帶到雲化寺的。
柳蕪和丁楨聽說都歡喜得溼了眼眶,尤其柳蕪,心裏卸了好大一塊石頭,彷彿對多年前離世的好友終於有了一個交代。
倒是羽蘅,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這會兒還很鎮定,甚至暗暗嘆息了一聲。
葉達辰小心翼翼打量着羽蘅的臉色,“杜姑娘,你不高興嗎?現在你是郡主,修安是王爺,不是正好麼。”
他無意中竟說了大實話,柳蕪和丁楨相視一笑,羽蘅忽然臉紅了。
“那你呢?你跟誰正好?遞個消息還需要你親自跑到這裏來嗎?”
葉達辰頓時結巴了起來。
還是柳蕪輕笑道,“陳姑娘很勤勉,每日都要練功,現在想必是在後山坡。”
葉達辰作了一揖就跑出去了,丁楨笑着搖搖頭,心中卻不禁想到,她年輕時也是這樣的。
柳蕪坐到羽蘅身邊,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你一醒來就要走,到現在都避着他,這麼長時間了,想清楚了嗎?”
“娘……”
“別跟娘說你不在乎他,誰都不會相信的,羽蘅,你到底在怕什麼?”
羽蘅澄澈的眸子複雜起來,該怎麼跟柳蕪解釋,自己並不想陷入到後宅永無止境的爭鬥之中呢?
柳蕪卻彷彿明白一切,開口道,“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恩愛了一輩子,曾外祖父母也是。當年我嫁得匆忙,根本無法選擇,但你不一樣,羽蘅。”
柳蕪的眼神特別坦誠,“你和修安經歷過幾番生死,修安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明白。”
羽蘅心下一震,想起他們倆從李家鎮結識,雲夢澤暗助,江陵救他的命,到自己爲他心甘情願擋了一箭。
命運早就將他們擰在了一起,縱然時時驚心動魄,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
而他,也從來沒有掩飾過對她的在意。
羽蘅垂下眼睛,如扇的睫毛輕輕顫動,就像她的心一樣。
葉達辰快步往後山跑去。
進城那天,他曾經在人羣裏找過她的身影,可是沒找到。
不知她到底有沒有去看?
但出征前她說過的那句話,葉達辰一直記得牢牢的。
“你千萬要保重,平安歸來!我會告訴我爹取消親事,也不會再跟你吵架,你不用再擔心了。”
爲什麼要取消親事,爲什麼他不用擔心了?
他從來就沒說過不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