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在除夕賜宴那日見到了羽歌,纔看中了她,姐姐,我真是後悔,當初不該眼熱那些貴人,非要讓羽歌去赴宴……”
羅氏拿帕子捂着臉,哭得擡不起頭來。
柳蕪心疼地拍拍她的手,連聲勸道,“你別這麼說,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眼下想法子纔是正經。”
“我昨晚想了一夜,老夫人和老爺是什麼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們肯定願意犧牲我的羽歌攀上忠義侯家,大爺,大爺實在是說不上話,我,我……逼急了我就帶着羽歌回江陵!”
羅氏又紅又腫的眼睛裏滿是果決。
羽蘅尚還冷靜,開口道,“大伯母不用自責,除夕賜宴只是忠義侯的說辭,說到底還是看二伯做了侯爺,想來巴結一二。”
“真的?那他爲什麼要羽歌?”
羽蘅冷笑一聲,清麗的小臉滿是寒霜。
“這些有權有勢的人,以爲別人都羨慕他們,伸伸手指頭就會前撲後擁地有人上趕着聽話,他們准以爲納大姐姐爲妾,已經是給了杜府天大的面子了。”
這話和昨天的情形一般無二,羅氏靜心聽下去。
“不僅是二伯這邊,睿王那裏忠義侯也遞了話頭,想把自己的嫡女嫁過去當睿王妃,徹底綁上睿王呢。”
“那,那,現在怎麼辦?羽蘅,你有法子救救你大姐姐麼?”
羽蘅思量着,在房間裏走了幾步,從窗櫺裏望出去,可以遠遠看見羽歌和陳溪南兩人在後山坡上慢慢走着。
這麼好的姑娘,她纔不會便宜了忠義侯府裏的那些蛀蟲!
“這件事情要解決不難,只要老爺不同意,老夫人就徹底沒辦法了。大伯母,你和大姐姐安心住幾天,散散心,過幾日我們一起回去。”
羅氏這才放下半顆心,默默地點了點頭。
三日後,山下傳來消息,老夫人果然回了楊府的話,要爲杜唯則定下楊家的小姐,今日楊家的媒人就要上門交換庚帖了。
事不宜遲,羽蘅立刻讓人通知杜唯則,自己和柳蕪帶着羅氏、羽歌趕回杜府。@*~~
到家一看,時候正好,楊家的媒人和另一位穿着講究的婦人正和老夫人坐着喝茶談笑。
那張庚帖就放在小几上。
瀾兒等在門前,見羽蘅到了趕緊迎上來攙扶。@
“三小姐,二爺還沒回來呢。”
“來不及了,我先進去,你去門口繼續等着,二伯回來就讓他立刻進來。”
說完羽蘅和柳蕪一起進了大堂。
羽蘅清冷秀麗,柳蕪氣質典雅,一進去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喲,我回來得不巧,家裏來了客人了。祖母,這位是?”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怎麼這個時候她偏偏趕回來了!
當着客人的面連個禮都沒有,這不是當衆給我難堪嗎?
那位穿着講究的夫人眼睛閃了閃,笑着上前行禮道,“這位想必就是永安郡主了吧,一直聽說永安郡主秀外慧中,巧手仁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是楊大人的妹妹,奉我嫂嫂之命來府上結親的,我家的嫡出大小姐端莊大氣,和府上的二爺鎮國侯正是天作之合……”
“原來是楊夫人,”羽蘅打斷她的話,“本郡主一直在雲化寺給鎮國侯祈福還願,今日剛剛歸府。不知這議親之事,可有通知鎮國侯?”
“羽蘅別胡鬧!”老夫人板着臉呵斥道,“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你二伯年歲再大也出不去這個理!你一個小姑娘家過問長輩的婚事,成什麼體統,還不快回你的院子去!”
羽蘅卻嫣然一笑的容貌煥發出十分的光彩。
“祖母消氣,並不是我這個做晚輩的要過問伯伯的婚事,是因爲我收到太后的。
傳信,也在打聽二伯,據說有幾家宗親都起了心思,所以我纔多嘴問一問。都怪我,爲了替二伯祈福還願,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府裏,耽誤了。”
“什,什麼……”
老夫人徹底慌了,這要是真的嫁進來一個郡主公主,自己還不得每天去給那賤種請安?
這日子還怎麼過!
可是當着外人的面,老夫人絕對說不出不要宗親之女的話來,更怕杜老爺知道——以杜老爺的秉性,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的!
楊夫人和媒人聞言也有些尷尬,說好了來換庚帖,怎麼出了這檔子事兒?
就在這沉默的空當,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身穿甲冑,偉岸威武,行動間帶着肅殺之氣,把楊夫人和媒人都嚇了一跳。
正是杜唯則。
杜唯則眉眼冷淡,帶着浴血後的鋒芒,朝老夫人一拱手,“聽說老夫人在爲我選妻,兒子感激不盡,但有句話一定要當面告訴老夫人。”
杜唯則卻彷彿沒聽見,“我娘過世後,我在孃的墳前起過誓,一定要告知過孃親纔會成親,還請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臉色突然一白,像是見了鬼!
“你,你說什麼!你娘?”
“是的,我死去的親孃。_o_m”
杜唯則直起身來,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夫人,老夫人更加身子發軟,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你那個娘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屍骨都埋在老家江陵,你還想怎麼告知?你這分明是託辭,是狡辯!”
“老夫人!”杜唯則眼神一厲,生生帶出幾分殺氣,“老夫人慎言!我娘去世多年,但也是老爺的正室原配,將來還能憑藉我的侯爵請封誥命,請老夫人多放點尊重!”
杜老夫人眼一翻,手一癱,暈在了座位上。
封賞誥命的應該是我!
旁邊的丫鬟尖叫一聲,“老夫人暈倒了!快去叫老爺來!”
大堂裏瞬間亂了起來,丫鬟小廝們手忙腳亂,拿帕子的拿帕子,叫老爺的叫老爺,倒水的倒水。
只有杜唯則、羽蘅和柳蕪定定地坐下沒動。
楊夫人和媒人更尷尬了。
剛纔永安郡主說宗室貴女都看上了鎮國侯,現在鎮國侯又說要先到他親孃墳上去見過,敢情這鎮國侯不是老夫人的親兒子?
親不親兒子也沒事,可是鎮國侯這架勢不像是要好好說親的樣子啊,他們楊家巴巴地趕來,還以爲能攀上新貴,現在這算怎麼回事?
楊夫人怨上了老夫人,都怪這老太太逞強,自己家裏都沒說清楚,叫她們來換什麼庚帖!
媒人看了看杜唯則冷得像石頭的臉,到底是捨不得拋下這個巴結新貴的機會,湊上去陪笑道,“鎮國侯,我們楊家的小姐啊,真的特別端莊賢惠,鎮國侯年歲不小了,又新任侯爺,等開了府總要有個夫人料理家務,纔好安心朝事啊……”
“誰要當侯府夫人誰去當!我纔不去!”外頭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大聲嚷道。
羽蘅轉頭一看,一個身量高挑的女子從外面跑了進來,她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長相平平,甚至看起來還有點木訥,尋常的淺紫色長裙在她身上也顯得有些成熟。
但她柳眉倒豎,怒氣衝衝地跑進來對楊夫人道,“我已經告訴爹爹,我不嫁!你們不用費這個心了!”
想必就是那楊家小姐了。
聽說她脾氣不好,現在看來倒有幾分真。
楊夫人又驚又怒,噌地站起身來斥道,“你一個大姑娘家,跑到男子家裏來說這些話,你還知不知道害臊!”
“不知道害臊的人是你們!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什麼心思,不就是看人家剛做了侯。
爺又沒有家底,想攀附上去提攜你們嗎?我告訴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你,你,我,我……”楊夫人氣得跌坐在椅子上,翻着白眼,也快暈過去了。
“我纔不會讓你們拿我去換人情換好處,讓你們利用我!我拼着名聲不要,就算一輩子不嫁人,就算做了姑子!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媒人垮着臉,這樁親事徹底黃了。
楊小姐朝羽蘅、杜唯則一鞠躬,“對不住,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這就走。”
羽蘅輕輕一笑,倒對楊小姐這爽利的性子挺喜歡的,可惜了。@
她看了杜唯則一眼,杜唯則彷彿根本沒看見楊小姐,一動不動。
“不客氣,楊小姐,不送。”
楊小姐也不管楊夫人真暈假暈,和媒人一起拖着她就走了。
等杜老爺趕到的時候,楊家的馬車都已經走得沒影子了。
老夫人恰好***一聲,緩緩醒來,慘白的臉上滿是委屈。
“老爺,我活不下去了,讓他們當着外人的面作踐我啊……”
杜老爺一聽就有些生氣,可是轉身對上杜唯則和羽蘅……
這一個是皇上親封的鎮國侯,一個是太后喜歡的永安郡主,哪個他都得罪不起啊!
只好忍下一口氣,儘量平靜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今天和楊家換庚帖嗎?羽蘅,你怎麼突然就回來了,走的時候跟家裏不說一聲,回來也不說一聲?”
看樣子,杜老爺是要拿年紀小的羽蘅開刀了。
羽蘅卻平靜笑道,“祖父先彆氣,我可是爲了杜家才急忙趕回來的。聽說祖母選了楊家,我怕祖母不知道楊家底細,特意回來告訴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