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辛柳驚呼出聲,被羽蘅怒極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她也不敢攔,只能戰戰兢兢問道,“小姐,殺了她,真的沒事嗎?”
羽蘅清麗的雙眸一眨,恨意卻緩緩消退,她擡起了腳將秦氏踢到一旁,看着秦氏立刻躲得遠遠的。
“本宮現在不會殺你的。@你是不是還指望着煜王,想着皇帝總會保住自己的兒子,過幾年說不定就能接你出去?”
“本宮告訴你,你等不到那天了。本宮要讓你活着,親耳聽到秦家九族被滅的消息,親耳聽到煜王被天下人厭棄再也擡不起頭的消息,本宮要讓你喪失所有希望,在這冷宮之中痛苦下半輩子。”
說完她轉頭就走。
身後傳來秦氏淒厲沙啞的叫喊聲,“不,不會的,你休想,你這個***,你休想!”
破敗的院門在羽蘅身後關閉,石子明擔憂的臉出現在眼前。
剛剛院子裏的動靜,他都聽到了。
羽蘅擠出一個笑臉,緩緩搖了搖頭,“沒事,送我出去。”說罷擡腿往來時的路上走。
出宮的路出乎羽蘅意料,並沒有那麼長,但幾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地上了馬車。
一直到宮城離開了視線,辛柳才擔心地扶上了羽蘅的手臂。
“小姐,皇上肯定還會想辦法對付王府的,我們怎麼辦?”
羽蘅緊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澄澈。
“不,我不會給他那個機會了。辛柳,今天的事先別告訴王爺,回去以後我寫一封信,你趕快讓人送到濟民堂去。”
“小姐,你想怎麼做?”
羽蘅輕輕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冷哼,“他不想讓世人知道姜家的存在和過去,我偏要大肆宣揚,姜氏雖然早已故去,但未必不能爲王爺掙一個好名聲!”
*
秦家滅九族的聖旨下了沒幾天,等到朝野民間的議論稍稍小了一些,很快就有大臣上奏,說煜王與秦家罪行無關,皇子龍孫不應被外戚拖累,皇上應下旨褒獎煜王,以免天下人揣度皇上因秦家之事嫌惡了煜王。
這明顯就是皇帝的手筆。
煜王聞言就又跪下哭了,口口聲聲說秦家做的事自己都不知情,如果知道,一定會拼死阻止他們,說得那叫情真意切,哭得那叫傷心痛苦。
滿殿的羣臣,差點就信了。
陸修安和胡備見皇帝的人表演得起勁,都半低下眼睛沒有說話。
其他大臣卻都紛紛耐不住,出來勸誡了。
“皇上,煜王與秦家親密無間,這麼多年都受秦家的供奉,要說秦家做的事他完全不知情,秦家斂的財他完全沒享受到,這,不太令人信服吧?”
“是啊皇上,微臣第一個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和舅舅密謀了這麼多事,而煜王一點都沒察覺到。”
“就算是真的,那豈不是說煜王太過遲鈍,連身邊發生這麼大的事都不清楚,將來還敢把政事交給煜王嗎?”
“皇上!不管煜王知不知曉,他有個謀逆賣國的母族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這樣的人皇上都要去褒獎,豈不是鼓勵大家背叛大晏嗎!”
“皇上,提出此計議的人,其心當誅啊!請皇上重罰此賊!”
“請皇上重罰此賊!”
“請皇上重罰此賊!”
高高御座上的皇帝,臉色黑得像鍋底。
執掌江山近四十年,這恐怕是他第一次被羣臣如此反對。
眼看着朝堂上大部分的人都明擺着跟自己唱反調,而自己新近拉攏的人則被攻擊地擡不起頭來,皇帝這才明白了,什麼叫孤家寡人。
想起從前朝堂上分爲秦、胡兩派,。
但兩派都還算聽話,不會明面上反駁自己,那時的自己,多麼遊刃有餘啊。
可是現在呢!滿殿羣臣,還有幾個人體察朕心,爲朕辦事?!
想到這裏,皇帝深幽如毒蛇的目光掃過陸修安和胡備,最終卻只能不甘地揮手。
“諸位好回府反省吧,吏部的差事也不要你管了。”
煜王知道計劃失敗,只能壓抑着情緒低頭謝恩,很快退出了勤政殿。
可是還沒出皇宮,他就忍不住一腳踢向旁邊的樹叢。
“哎喲,王爺,這還在宮裏呢,您慢着點兒。”旁邊的太監趕緊攔。
煜王此時已經收了眼淚,一臉的怒不可遏。
“本王已經被他們欺負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可顧忌的!本王是堂堂皇子,在他們口中成了什麼,竟然變成了罪人!”
煜王仍舊不解氣,將旁邊開着的鮮花嫩葉全都打落在地,用腳狠狠碾着,似乎這樣才能一泄心頭鬱氣。
他又哭了起來,“母后侍奉父皇幾十年,父皇怎麼一點情都不念,他根本就沒有爲本王想過,現在本王什麼都沒有了,連父皇也不眷顧本王了,嗚嗚……”
此刻的煜王,又像個被搶走喫食的小男孩兒。
旁邊的太監恨不得用手去捂他的嘴,這些都是大不逆的話啊!這宮裏到處都是耳朵,要是傳出去又不知道要惹多大的事!
“王爺,您快別說了,回府吧,奴才伺候您回去。”
太監一邊哄着煜王,一邊將他往宮外拉,好說歹說把這位活祖宗送回了煜王府。
*
勤政殿內。
煜王走後,羣臣纔開始正常奏對,提的都是官員任職的問題。
秦家突然倒塌,很多官職都空缺出來了,事多人少,必然導致部門內的混亂以及各部之間銜接不暢。
好在大晏儲備的人才極多,被秦家打壓的人也極多,挑選幾個能幹忠誠的頂上,倒也不是難事。
只是這挑上來的人向着誰,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因此朝堂上免不了一番暗打機鋒。
見正事說得差不多了,胡備這才微微轉頭,朝後方某處使了個眼色。
一位大臣會意,很快就出列上奏道,“啓稟皇上,如今秦氏倒塌,皇后被廢,動靜頗大,臣感朝野內外都有些不安,因此特請皇上立下太子,以固國本,安人心。”
立刻有其他大臣出聲附和。
“臣附議,請皇上立太子。”
“皇上今年說過要立太子的,如今已過夏,請皇上立太子!”
附和之聲不絕,皇帝一一看去,越發覺得心口憋得難受。
居然全是胡備一派的官員!
真正站在睿王一派的,反而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
睿王,這是徹底把胡備籠絡住了嗎!
“今年先是端王作亂,又是秦家被查出謀逆,煜王因此也大受牽連,朕身爲皇帝,一子痛失一子低沉,朕哪兒還有心思立太子!”
“皇上,就是因爲朝局動盪,纔要立一個太子昭告天下,以示我大晏安穩如故。不僅要立太子,還要立一位受萬民敬仰,壓得住動.亂的王爺爲太子!這樣宵小之輩就不敢再起亂心。”
“是啊皇上!此刻乃是立太子最好的時機,請皇上慎思!”
“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一聲一聲的“三思”,吵得皇帝腦子裏突突地疼,但他極力忍耐着,不願示弱於人前。
“朕膝下幾個皇子都還年輕,缺乏歷練,實在沒什麼好的人選可以當此重任,太子之事還是過幾年再說吧。”
“皇上!”胡備出聲了,“臣認爲,睿王可擔當此重任!”
“睿王?”皇帝掃了。
一眼不動如山的陸修安,嘴角泛起冷笑。@*~~
“睿王今年才二十一,比煜王還小六歲,如何擔當?”
胡備繼續道,“睿王人雖年輕,入朝堂時間也不長,但他所立下的汗馬功勞,有目共睹。”
“首戰即整治了江陵的貪腐風氣,揪出了周世舉等貪官,後又爲國出征,大敗羌羯,去年科舉舞弊案也是睿王一力抓住幕後之人,這樁樁件件都是爲國爲民的大事,睿王功不可沒。”
“如今的皇子之中,長成的王爺裏只有睿王最有賢名,且文武雙全,臣認爲,睿王纔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衆臣又紛紛附和。
“皇上,臣也如此認爲。”
“皇上,請立睿王爲太子。”
“睿王乃不世出的賢王,請皇上立睿王爲太子!”
只不過,這一次附和的大臣裏,不僅有胡備一派的人,更有武將和中立大臣。
真真是,民心所向。
皇帝深呼吸幾次,死死地壓抑着咳嗽的衝動,似笑非笑地看向陸修安。
“睿王,大臣們都如此讚頌你,你是什麼意思?”
陸修安這才擡了眼,平靜無波地看了一眼皇帝,恭敬地行禮道,“兒臣不敢肖想,謹遵父皇旨意。”
“睿王.謙虛,果然賢德啊!”
“是啊,睿王入朝這麼久,從無結交大臣之心,潔身自好,真是賢王!”
“要是我大晏多幾位睿王這樣的王爺,那羌羯小族還敢侵犯我邊境嗎!”
羣臣立刻開始了新一波的吹捧。
皇帝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起來,他趕緊捂住嘴,另一隻手往外一揮。
“退朝!”
簡茂高聲喊了一聲,上來扶起皇帝離開了,只留下滿殿羣臣面面相覷,個個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皇上這,到底是什麼態度啊?
胡備暗暗冷笑了一聲,帶頭走出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