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桑池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原來一直以爲自己佔據了絕對主動權的她竟然忘記了,陶酥也是有主動權的人。這不是一場遊戲,她們不是遊戲裏的人物,沒有人能精準操控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只能預知個大概而已。
陶酥在這一刻想要反守爲攻,宋桑池也無可奈何。
宋桑池那張清冷的臉龐上不小心染上了點點緋紅,她張了張脣:“我……”
她想說,我好像也不會,大約只有這樣,才能夠避開陶酥的無理請求。
可是——
“你什麼你,快一點啦,不然待會醫生上完廁所回來我們都還沒開始量。”陶酥說着,傾俯着上身往宋桑池的方向側了過去,對方不願意動手接,她便主動將體溫計塞到了對方手裏。
冰冰涼涼的溫度計拿在手裏似乎並沒能夠讓宋桑池心中的燥熱感降下來一些。
她的視線落在陶酥寬鬆的衣領處,純棉的材質,只需要用指尖輕輕勾住往外一拉,衣領便能夠張開很大的弧度,屆時,內裏的無限風光都一覽無遺。
那些只在夢裏見過的,模糊的,還未曾真實觸碰過的。
宋桑池緊了緊喉嚨,捏住體溫計的手竟然有點發顫了。
“快一點。”陶酥繼續催促着,她饒有興致觀察着宋桑池的反應,滿意地眯起了雙眼。
宋桑池偏過頭來瞧了一眼她的表情,終於做了決定:“知道了。”
有什麼好緊張的?
宋桑池覺得自己剛纔的反應簡直純情得不像是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又或者是真的太久沒有與人進行過親密接觸,變得拘謹了。一些一眼就能堪破的小把戲,她竟然在這緊張糾結。
既然是陶酥給的,她只管接住就行了。
說完,她便不再猶豫,擡手就往陶酥的衣領處去。
誰知就在即將要觸到衣領的時候,陶酥往旁輕輕一側,使得她的指尖碰到了左側的肩膀,宋桑池一個愣怔,眼底有些莫名的情緒滑過,擡眸朝對方看去:“不是要我幫你夾溫度計嗎?”
既然這樣,那躲什麼?
是你自己開口說要玩,結果我過來了,你又躲開,是不是玩不起?
“是夾溫度計啊。”面對宋桑池的詢問,陶酥大方回答,出口的嗓音仍舊帶着絲絲沙啞,卻不妨礙她輕快的語調微微上揚,“不過現在不是冬天,不用從衣領放進去。”
“短袖的話,衣袖往上卷卷就好了。”
說完,陶酥拍了拍自己的左臂,動作很迅速地就將自己的半截衣袖往上撈起露出細長的胳膊,笑着衝宋桑池催促道:“快一點呀,宋桑池~”
復才翻涌起浪潮的心湖頃刻間平靜了下來。
被惡作劇了。
不過經陶酥這麼一鬧,宋桑池心裏那點氣也已經消了。雖然說生病了死挨着不肯看醫生這件事確實有錯,不過好在沒有出什麼大事,人還能健健康康的坐在這和自己開玩笑,便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醫生回來的時間比預計的晚上了那麼一點。
最終測出來的體溫是低燒,介於這段時間校園裏面流感頻發,相似症狀的已經有不少人了,醫生斷爲上呼吸道感染引發了輕微的肺部感染,光喫感冒藥沒用,建議陶酥在校醫院掛個點滴再回去。
一番折騰下來,人也有些困頓了。
現在是下午,校醫院基本沒什麼人,陶酥被安排到病房裏躺着打點滴,宋桑池於是就拉了一把椅子安靜地坐在旁邊陪護着。
房間裏剛好能夠照到陽光,不至於讓人覺得太過陰鬱,宋桑池有半邊身子被籠罩在陽光底下,陶酥眯起雙眼望去,這才發現對方的頭髮變了顏色。
深褐色的髮色在室內的時候不怎麼顯眼,此刻到了陽光底下,便一清二楚了,一點點酒紅。
“宋桑池,你染了頭髮嗎?”陶酥盯着對方的髮色看了好一會兒,這纔好奇地出聲詢問。
“嗯……”宋桑池的眼神有些飄忽,她沒有直接迎上陶酥打量的眼神,反而別開視線下意識擡手往後撩了撩一頭秀髮,隨口道,“之前發生的事情太多,想換個心情。”
髮絲在指尖散開,一根一根往後去,顏色更加耀眼了。
“換心情好啊,這個髮色好好看,是理髮師推薦的嗎,還是你自己……”陶酥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對方的動作一瞬不瞬,像極了一隻喜愛主人的狗狗。
倏地,天上的雲層變換,太陽被藏進了厚厚的雲層裏,金燦燦的陽光也跟着消失不見,房間裏的光線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宋桑池撩發的手剛放下來,髮色便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就像是童話裏的灰姑娘會在特定的條件下穿上水晶鞋變成另一個模樣。
見慣了宋桑池冷清端莊,黑髮披肩的模樣,忽然換了一種張揚熱烈的紅,陶酥只恨沒能夠多看兩眼。
她還沒看夠呢,這太陽就藏起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釣人的胃口。
陶酥不開心了。
她仰起頭定定朝窗外的天空望去,眉眼間縈繞着不悅的情緒,嘴裏絮絮叨叨的:“今天下午的太陽怎麼回事啊,天氣預報不是說晴嗎,怎麼忽然變成多雲了呢……”
她一句接一句,拐彎抹角表達着自己不滿。
宋桑池眼眸稍彎,輕輕笑了兩聲。
笑聲落到陶酥的耳朵裏,她側過頭來:“你笑什麼,我說得不對嗎?氣象臺經常掛羊頭賣狗肉,有時候顯示下雨實際上天氣好得很。”
陶酥說氣象臺,宋桑池卻左右而言他:“很喜歡我的新發色嗎?”
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偏偏就能拉到一起說。
然而關於這一點,陶酥完全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她大大方方點頭承認,重重“嗯”了一聲:“你這個髮色真好看啊,就是可惜了只能在陽光底下才看得明顯,我都還沒看夠呢太陽就沒了……”
“也不是一定要在陽光底下才行。”聽着陶酥一通埋怨,宋桑池忽然插了一句,“如果距離夠近的話,一樣可以看到。”
陶酥絮叨的話語忽然頓住,都沒來得及去深思,宋桑池的下一句話就緊接着出口:“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給你看。”
距離夠近是多近,貼臉嗎?
以後又是哪個以後?
有的是機會又是暗指什麼呢?
簡單兩句話暗藏的深意太多了,等到陶酥回過神來開始細細品味的時候,人已經不在原地。病房裏有擺置一次性的紙杯,宋桑池拿着杯子出去走廊的飲水機接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