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衝浴吧。”她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欲色彩,就像在建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畢竟已經佔據了觀衆席絕佳的觀景處,這道靚麗的風景她是說什麼都不會放過的,眼下面臨難題的人成了陶酥,她需要迎着宋桑池這樣打量的眼神,簡單的清洗一下。
在這片潮熱的地方待得久了,她身上也沾染了些水汽。
黑色的吊帶褪下很快被地面上的水漬浸溼,突兀的顏色與白潔的瓷面格格不入,不過此刻並沒有人會去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便是了。
陶酥赤着腳,從溼了大半的衣物上面踩過去,進了淋浴間,瓷磚上的小片水漬被她踩住濺起到水珠沾到了腳脖子上,傳來絲絲清涼之意。
淋浴的蓬頭很快被人打開,室內又再重複響起了嘩嘩的水聲,空氣裏白色霧氣又再濃了些,排氣扇不斷運作着,卻總是趕不及熱氣升騰的速度。
陶酥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這層朦朧的霧氣中,叫宋桑池隔着這麼點距離望過去,漸漸只能夠瞧見一個隱約的人型輪廓。
什麼也看不到,她乾脆不看了。
一個姿勢保持得久了未免會讓人覺得有些發酸,她於是在水底下動了動,帶起一缸清水晃動撞擊着缸壁,整個人又重新以一個躺靠的姿勢靠在了浴缸的一頭,開始閉眼假寐。
不得不說,今天買的這一大束玫瑰花的質量還是不錯的,花香濃郁,這麼一缸的花瓣浮在水面上隱約還有淡淡的花香往上飄來,縈繞在她鼻尖。
眼睛閉上了以後沒了視覺,那麼身體便很自覺的將這一部分消失的感官分到了耳朵上,宋桑池的聽覺變得更加靈敏,嘩嘩的流水聲被放大,甚至是想象力開始代替眼睛,在她的腦海裏創造出一幅幅豔麗的畫。
比眼睛能夠看到的更清晰,更……
宋桑池將自己整個人往下沉了沉,直到水面沒過嘴脣。
這樣一來,頃刻間便感覺到了水底的壓力。
——不着急。
宋桑池在心裏和自己一遍遍重複着這三個字,彷彿心理暗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就只有幾分鐘的時間而已,水聲戛然而止,宋桑池聽到了腳掌踩過水麪朝這邊悄然而至的動靜,陶酥有心放輕動作,卻不想還是被捕捉到了。
水面起伏晃盪,浴缸裏的水溢出來了些。
撲面而來的花瓣香氣將陶酥整個人瞬間都包裹住,她整個人再一次被溫暖的水所包裹着,大約是第一次洗這樣的花瓣浴,所以有些好奇,她從水面下將手臂擡起來想瞧着花瓣沾在肌膚上是種怎樣的畫面。
不想卻被宋桑池一把拉了過去,豔火紅色的花瓣圍繞着兩人成了一幅極爲豔麗的風景畫。
“你洗了好久啊……”宋桑池原本緊閉的雙眸不知道什麼時候張開了,如這霧氣滕繞的空間一般,她那雙漂亮的眼眸不知何時也氤氳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叫人看不真切心底的情緒。
兩人捱得極近,兩廂對視着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且相互都能看到對方眼睫上沾染的水珠在隨着主人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好似下一刻便要將其抖落一般。
“正常時常而已,每天都是這樣,”陶酥喉嚨又澀又幹,明明整個人都被水所包圍着這樣的情況卻沒有得到絲毫的紓解,她甚至覺得室內過於悶熱,自己有些缺氧,以至於回答宋桑池問題的時候也顯得訥訥的,“是你自己覺得時間過得慢吧。”
說完,她學着宋桑池剛剛的樣子把自己整個人往下沉了沉,又變成了含羞草的樣子。
人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陶酥覺得自己還需要緩緩。
然而就像宋桑池說的那樣,她覺得陶酥實在太慢,而且自己確實也已經等了許久,所以沒打算再給陶酥這樣一個緩和的時間了,她坐直了身子,四周圍的花瓣也跟着水面開始晃盪,一時看得人眼花繚亂。
亂花漸欲迷人眼,陶酥垂着眼眸緊盯着水面上四處晃盪的玫瑰花瓣,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要先看人,還是先看花了。
反而是宋桑池直接擡起手來,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
這樣帶着幾分強制性的動作讓陶酥心跳節奏稍稍亂了幾分,宋桑池的聲音也穿過濃霧,隨之而來:“陶酥,你知道禮尚往來這句話的吧?”
水流順着宋桑池擡手的動作迅速往下低落,原本安靜的空間瞬間變得不怎麼安靜了。
陶酥嚥了咽口水,因着對方的這個動作不得不將自己放在花瓣上的視線移落到了宋桑池臉上,即使是不着粉黛的素淨模樣也仍舊叫人十分心動。
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好歹也朝夕相處這麼久的時間了,陶酥當然知道宋桑池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說廢話,但凡是從宋桑池嘴裏說出來的話,必定是彎繞着有深意的。
有點費腦筋,她懶得猜,所以直接說不知道。
不過下一瞬,水面下方她的掌心裏就被遞過來了一個小巧的東西,陶酥眉心一跳,剛要出聲,這時候宋桑池輕輕“噓”了一聲:“別說話。”
陶酥的聲音便被剛好堵在了喉嚨裏。
她握緊了手裏的東西,睜着一雙水漉的眸子朝宋桑池望去。
只見宋桑池勾了勾脣角,表現得十分大方和平靜,她繼續爲陶酥解釋着“禮尚往來”這四個字的含義:“禮尚往來就是從前我幫了你,今天該輪到你幫我了。”
字面上的釋義,這次總算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的信息了。
旁人聽了興許覺得沒什麼,不過陶酥一聽就懂。
同樣,手心裏被遞過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她也知道了。
幾口濁氣自胸口吐出,陶酥緩和了一下自己難以平復的心情,聲音有些發顫,聽起來似乎沒什麼自信的樣子:“可是我……還不是很會用這個。”
她這次倒是很坦誠,直接和宋桑池說了自己的難處,因爲她確實不怎麼會用這些東西,紙糊的老虎沾了水一戳便破了,下午的時候當着對方的面言之鑿鑿頗有氣勢,到了此刻倒裝不起來了。
不僅裝不起來,反而十分緊張。
有些東西用在自己身上和用在旁人身上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陶酥覺得東西有點燙手,要不是宋桑池這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她恐怕會要將手裏的東西直接丟出去。
“沒關係,你儘管試就好了。”宋桑池稍稍前傾,用自己的前額輕輕抵住了陶酥額頭,此番動作帶起一圈圈漣漪,她捉住陶酥的手腕給了對方進一步的肯定,聲音也輕輕柔柔的,“我都可以。”
都可以。
這三個字蘊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話說到這個份上,陶酥覺得自己如果再推三阻四的話都可堪比柳下惠了。
她抿了抿脣瓣,終於下決定的那一瞬間也將臉龐稍稍傾斜,錯開一點角度直接貼上了宋桑池溼潤的脣瓣。
胸腔裏的心跳頻率從這一刻開始便被打亂了,已經失了正常的節奏,再也糾不回來,不過這時候也沒有人再去關心這樣的事情,陶酥的注意力已然不在這上面。
水面下行動起來是有阻力的。
她看不到自己手裏的東西,只是憑着感覺去摸索和使用,漸漸地便得心應手了,陶酥很小心,也很大膽,只因爲宋桑池剛剛說的那三個字:我都可以。
既然都可以,她也不能辜負了對方的這番邀請的心意。
排氣扇不斷運作着,室內的霧氣終於被抽去大半,她們眼前的彼此也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宋桑池軟靠在陶酥的肩膀上,緊抓着對方的手臂,眼神看起來有些迷離。
陶酥垂眸,將這一幅嬌豔美畫收入眼底。
此刻心中卻是翻騰着,她忽然想起來什麼,開口道:“還沒恭喜你,願望成真了。”
“什……麼?”宋桑池死咬脣瓣,好不容易纔吐出兩個斷續的字眼。
陶酥低了低腦袋,湊近到對方耳旁提醒着:“樹洞。”
樹洞裏許下的那些願望多不勝數,有一部分是宋桑池從前不知情的時候發的,不過更多的是她知道陶酥在刻意觀察靠近自己以後故意給出去的誘餌。
這些誘餌,陶酥咬了,上鉤了,被她釣到手了,但現在回過神來了以後開始反口咬她了,將從前的舊賬統統翻出來擺在她的面前,一筆一筆數給她看。
現在這種時候,宋桑池哪裏記得這麼多?
她不知道陶酥說的是哪一條,現在腦子也是一片混沌,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
“想起來了嗎?”陶酥問。
她將手裏的東西貼近了些,語氣裏帶着幾分壓迫。
從前沒有給人用過,現在在宋桑池的教導下發現了新的大陸,不得不說,東西還真是很好用,不管是給自己用還是給旁人用,她大約也算是宋老師的好學生了。
“…………”
宋桑池的聲音被卡在喉嚨裏,嗚咽着說不出話來。
“那我提醒你一下好了,”陶酥親了親對方有些發燙的前額,眼神忽然變得溫柔,“你說過的,你想要和我一起玩。”
現在一語成讖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過生日去了,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