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南大校園裏也出現了不少外來身影,他們既不是學校內的教職工,也並非南大校園在讀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其他高校學生或者是就住在附近從網上聞風而來市民,一個學生自發組織起來的宣傳活動如同一個小雪球,在不知不覺間越滾越大,等到校方想要用強力的手腕制止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心理問卷的調研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可由它而產生的抗議活動卻並未停止。
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將問卷上不合理的問題和答案修改掉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宋桑池和陶酥兩個人默默參看了這件事情的整個發展過程,雖礙於身份並未直接參與,但毫無疑問這是她們所願意看到的結果。
“校宣傳辦的上午的時候又再找我說了一次藺雨的事情,讓我給她做思想工作停止這個活動,不要再讓事情在網上發酵了……”晚間兩人喫飯的時候又再說起了這件事,陶酥將自己今天經歷的事情當笑話一樣說給宋桑池聽,“我說‘校方領導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一個班主任去說也沒多大用處,況且以人家家裏給學校投資了那麼多錢怎麼會願意聽我建議?’”
“然後他們就把電話掛了。”
“估計也是焦頭爛額被上面下了死任務。”
明明是別人愁着要掉頭髮的事情,可從陶酥嘴裏說出來倒聽起來像是什麼無聊至極的小事。
確實無聊。
明明就錯了可爲了維護學校的面子還死不更改,只想着給學生施壓,這要是換了旁的任何一個學生恐怕都早早屈服於校方的壓力之下了,偏偏遇上的是藺雨,可算是踢到鐵板了。
“你如今這個推脫的本事倒是越發的如火純青了。”宋桑池停了筷子,揶揄着取笑道。
“人總是要成長的嘛,”陶酥輕嗤一聲,歪了歪腦袋,“既然別人都好意思爲難我了,那我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爲難別人的。”
“確實應該這樣。”
“上面交代下來的所謂工作,也不必事事上心。”
宋桑池心不在焉地補充着。
她眼神有些飄忽,指腹在手裏的筷子上反覆摩挲似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陶酥,有件事情要和你提前商量一下……”好一會兒,宋桑池才遲疑着開口,話題已然跳開到了其它事情上,“再半個月就是元旦節了,我跟家裏提前打好招呼了說元旦不會回去。”
“戀家”這個詞語不會出現在她的字典裏,再加上和家裏的關係看似緩和其實也就那樣,宋桑池並沒有打算在年前再回去一趟的打算,可家裏的長輩卻並不知道她的想法。
“嗯?”陶酥,還未意識到宋桑池的語氣有什麼問題,“那……我們元旦假期出去玩?”
“去北邊看冰雕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冰雕了吧,”她已經開始給出出行建議,“不過現在的天太冷了,去南邊溫暖一點的地方小住兩天也行。”
話音落地,她擡眸,用眼神徵詢宋桑池的意見。
只見對方抿了抿脣:“陶酥,我媽要過來看我……因爲我元旦不回家,所以她說要過來南城看看我,順便看看我一個人生活得怎麼樣。”
“大概下週就要過來了,可能會要住上好幾天,所以……”
“哦,我知道了……所以我需要避開幾天,對嗎?”陶酥終於弄清楚宋桑池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原來並不是什麼元旦旅遊計劃,而是在爲難京城那邊有長輩要過來“例行檢查”了擔心自己不舒服,不過……她有那麼小氣嗎?
晚餐喫得差不多,陶酥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將雙手搭在一起:“這樣吧,過兩天剛好又是週末了,我收拾點東西剛好回我媽那去住幾天。”
剛好,母女倆之間的關係相較之前有所緩和,趁着這個時間回家相處幾天看看能不能和好如初。
陶酥可沒忘記當初在酒店走廊媽媽無意中說出口的那句氣話。
雖是氣話,但也是親口說的不是?
對於宋媽媽臨時決定要過來看女兒的這件事,兩人在應對策略上達成了一致。
元旦節是國家的法定節假日,如無意外的話應當是不允許加班,需要按照規定正常放假的,不過陸曼秋卻有自己的考量,她沒有按照原定計劃前往南城,反而是在元旦假期的前兩天十二月三十日提前抵達了南城,以至於弄得兩人手忙腳亂,彼時的陶酥還在學校裏上班,接到宋桑池的電話後直接請了半天假回去搬家。
“你不是一個人住吧?”進門第一眼,陸曼秋就有了分辨。
即使她只是匆匆掃過一眼空蕩的房子。
宋桑池跟在她的後面提着行李箱走了進來,聽到這個問句的時候首先就是一個愣怔,她不知道陸曼秋是怎麼看一眼就看出這個事實的,不過基於從小到大對母親的瞭解,宋桑池並未打算撒謊:“前陣子有個朋友和家裏鬧了矛盾,就在我這裏住了一段時間。”
說罷,她推着箱子往裏走,一邊也轉移了話題:“媽,你是想睡主臥還是次臥?之前朋友過來的時候次臥收拾過了,前兩天我又抽空換了套新的四件套,不過次臥會要小一點,主臥採光好,你如果想睡主臥的話那我就去次臥好了。”
不管言行舉止,宋桑池都表現得十分坦然,沒有半分心虛的樣子。
陸曼秋看了她一眼,很快給出了答案:“不用太講究,我睡次臥就可以了。”
一番簡單的安頓,將行李放下之後宋桑池就帶母親出門找了一家南城地道的餐館喫飯,母女兩太久沒有單獨相處過,陡然之間有了這麼一個難得機會,宋桑池竟然覺得不太自在。
然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元旦三天假,再加上三十一號多出來的一天,總共還有四天的可以相處的時間,宋桑池一時有些茫然,竟不知該要用怎樣的方式和媽媽相處纔好。
她沒有這個經驗,以往在家她要麼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要麼就是外出避開,亦或是父母總都很忙碌和她照不到面……不像如今二室一廳的房子打開門就是公共區域,低頭擡頭總是要照面的。
不過好在,這期間還有一天的緩衝時間能夠讓宋桑池好好思索一下這三天假期的安排,次日一早,她便將點好的早餐外賣放在桌上擺好留下一張便籤匆匆出門往學校去了。
宋桑池前腳出門,後腳陸曼秋就打開次臥的房門從裏頭走了出來。
她掃了一眼桌上的多種樣式的早餐,伸手將壓在杯子底下的便籤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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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的最後一天,整個南大校園處處都洋溢着懶散和懈怠,就連負責清潔校園的阿姨和大爺都看起來懶洋洋心思散漫,更何況是坐在教師裏的學生和教課的老師們。
宋桑池早上給媽媽留下的便條上說中午不方便回去陪她喫飯,而實際上,是因爲中午和陶酥約好了要一起喫食堂。
午餐過後,兩人沿着食堂的大路往公寓的方向走,一路上還能瞧見路邊社團擺出來的招新攤子,彩虹活動未曾結束,每天的中午和傍晚是大路上人流量最多的時候,宣傳活動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時機。
兩人見怪不怪,沿着道路往前走了一陣,陶酥忽然拉了拉宋桑池的袖子,示意人往前看:“誒,你瞧,前面那人我怎麼覺得長得和你有點像?”
宋桑池順着她的眼神示意朝前方望去,只見一個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女性站在路旁的活動小攤前,被兩三個學生圍着,好不熱情地交流着什麼
“老師,有意向瞭解一下對我們的彩虹活動嗎?”
“老師,看看我們的宣講視頻吧!”
與衆不同的沉穩氣質叫她在人羣中格外顯眼,也難怪會叫人認錯成老師。
“什麼是彩虹活動?”陸曼秋頭一次聽見這種樣的活動名稱,不由好奇。
“就是有關於同性羣體的知識普及,”負責宣傳的學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陸曼秋手裏塞了一本宣傳冊和彩虹手繩,“瞭解性少數羣體,尊重每一個種性向,做一個包容的人。”
宋桑池她們距離活動攤位的距離並不遠,加之宣傳的學生嗓門不小,是以這些熟悉的宣傳話語也都全數落進了她們的耳朵裏,兩人這段時間聽過不下百次。
只是這一次,又顯得有些微妙。
不一會兒,陶酥瞧見活動攤前的陸曼秋像是委婉拒絕了學生的好意,側了側身體,正朝她們這個角度轉了過來。
如此一來,剛好叫人瞧全了整張面孔。
看得出是有些年紀的人了,不過保養的很好,氣質也相當出衆,感覺像是三十往上的年紀。
陶酥越發感慨:“是真的很像啊……”
“嗯,是有點像。”宋桑池終於在這時候緩緩出聲,“畢竟她的是我親媽。”
作者有話要說:
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