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遲疑了一會,“孫村長,我做不了。”
孫村長急了,“之前不是見你挺厲害的,怎麼做不了?”
“那時候師傅在旁邊看着,有差錯立馬就指出來了。”
魏安然爲難地說,“孫村長,不是我不想給大夥看病,實在是我能力不夠,您說我一個小丫頭片子,哪裏擔得起治病救人的責任,”
沒說出口的是,如果她答應了,到了楚家找上門來那天,她就沒法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孫村長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一時慌亂,竟想讓小丫頭片子做村裏的醫者。
這魏家丫頭不過跟神醫學了半年,哪裏救得了人的性命。
他嘆了口氣。
本來打算和這丫頭搞好關係,以後在神醫面前也能說得上話,這下竹籃打水一場空。
魏安然見孫村長面色不虞,轉過彎來,回裏間拿了塊碎銀子。
“孫村長,這李家人都走了,我也不用去鎮上躲了,這幾日辛苦你了,一點心意。”
“哎呀,你這丫頭,這麼客氣做什麼,那鋪子我還沒給你找着呢。”孫村長面上拒絕,早就把銀子揣進懷裏。
魏安然一臉笑意,“村長這麼照顧我,這點心意可一定收下,不然我也過意不去。”
“是,是,那我恭敬不如從命,收着了。”
孫村長作勢要走,又停住,回過頭來問她:“藥廬那處宅子可有打算?”
魏安然一臉茫然。
“那竹虛神醫還回來嗎?”
魏安然搖搖頭。
“這藥廬若是無主,半年後就劃給村裏了。”
“村長最是公正,我沒有異議。”
孫村長收了錢,又聽了她的恭維,心情愉悅地離開魏家。
魏安然站在門口沉思了一會,趙秀秀走進來,悄悄問她。
“安然姐,孫村長說的鋪子,銀子的,是什麼意思啊?”
“你不必操心這些。”
魏安然衝她一笑,“秀秀,怎麼沒見爹孃?”
“去後山了。”
“秀秀,從今兒起,咱們得安安生生地過日子了。”
趙秀秀一臉茫然,他們還不夠安生嗎?
——
不過後來,趙秀秀就明白什麼叫安生過日子了。
平日裏大門緊閉,除了採買和種地,他們都很少出門。
村裏無論大事小事,統統不參與,一來二去,魏家就淡出了大家的視線。
沒等入伏,地裏的麥子長成了。
後山土地貧乏,比不上村中的良田,不過魏正這般早出晚歸的辛苦,還是收了有百餘斤,夠一家人喫喝一段時間了。
等過了八月,魏安然和魏正一道去了鎮上,兜兜轉轉找到了地契上的鋪面。
魏安然站在街上,看着竹虛給她的鋪子,笑了。
鋪面不大,坐落在街市裏面,和鎮上早有的醫館隔得很遠,周邊住戶不少,估摸着看病的人也不少。
魏安然拉着魏正進屋,關上門,這才把她的計劃和這鋪子的來歷細細說給他。
魏正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女兒爲了全家人的安全,早早做好了這麼周全的打算。
魏安然笑着說,“爹,你說咱是過了中秋動身,還是九月再走呢?”
“然兒,這不住南漳村,又不住鎮上,咱能往哪裏走?”魏正不能理解女兒遠走高飛的態度。
“能去的地方可多着呢,往北有平原闊土,往西有異域風景,往南邊可以去水鄉,小橋流水人家,多美。爹你想去哪兒?”
他回想着隊裏一起做工的老友,就是來自南邊,說江南又暖和又漂亮。
他低着頭想了想,“去南邊吧,你娘喜歡看花,南方應該挺多的。”
“我也覺得去南邊不錯。”
魏正見魏安然笑得輕快,糾結着皺緊了眉毛,“可我聽人說江南富貴,咱們家窮成這樣,在那兒怎麼過活啊?”
“錢財是身外之物,沒了可以賺,重要的是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日子再難也過得去。”
“然兒,這楚家高門大院,你當真不想回去?”
“爹,我不光不想回去,我還怕回去呢,難道爹不怕嗎?”
“我……”
魏正遲疑了一下,自嘲地笑笑。
他怎麼不怕,他恨不得把魏淑柳拴在眼皮子底下,只想守着她過日子。每回噩夢驚醒,他都要摸摸懷裏的魏淑柳,因爲他的噩夢都是怕她離開。
“唉,不想了,”魏正擺擺手,“爹跟着你走。”
魏正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女兒,想摸摸她的頭,手指動了動,嘆了口氣,又放下。
魏安然往他跟前邁了一步,把頭放在了他手邊。
魏正微微一愣,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
從鎮上回家後,魏安然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過完中秋,一家人喫完月餅,魏安然把全家的行李也收拾的差不多,就等九月一過,舉家離開。
魏正看着那一車行李,心也定了。
而李家一行人已經從老大家輾轉到了李二姐家,李二姐和公婆同住,還有小叔子一家。
這個親家公,比把他們直接趕出來的老大家態度稍稍好了些,接人的時候說話都是笑眯眯的。
誰知道只住了兩日,在李大田喫完最後一口饃後,被親家公連人帶物一起扔出了門。
李二姐的小叔子站在門前,拿着把鋤頭,“哪來的滾哪兒去,不然就讓李氏一塊滾蛋!”
孫連枝一聽,再不走女兒都得被休,趕忙扶起躺在地上的李忠漢和李大田,坐上牛車就走。
這上車前,還趴在人家門口,哭天搶地,說這一推把她的腿摔折了,訛了人幾個銅板纔算完。
這親家公再也裝不出大度,拿起藤鞭狠狠抽了李二姐幾下才解了氣。
李家人上了牛車,這才犯了愁。
兩個女兒家都住過了,可報的官還沒有一點消息,再耽擱下去,銀子都要被夏蓮那個小賤人折騰沒了。
可真是造孽!
李大田看着這一車人,拉着個臉,一肚子火沒處發。
李忠漢被打了兩頓,雖說外傷養好了,可內裏的病症沒去根,陰天下雨的渾身痠疼,走路也不利索。
王氏從那日小產就沒能再坐起來,一動,那肚子跟漏了似的,直淌血。這舟車勞頓總避不開冷風,整天疼的哼哼。
自己的寶貝孫子那天被嚇破了膽,腦子也燒壞了,時而清醒時而愚鈍,天天抱着根木頭傻樂。
更別說做官了,認字都費勁。
李小梅倒是抽了條,出落得標緻,每天盡心伺候着她娘。
李大田直勾勾地看着這孫女,全家人能不能喫飽飯,就看這個孫女能換多少聘禮了。
孫連枝抱着她傻了的大孫子發愁,問趕車的李大田,“當家的,咱這是往哪走啊?”
李大田哪知道該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