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夜非辰是要登上皇位的人,又怎麼會獨她一人?
魏安然聽懂他話外之意,沒回答他,反而另開了個話頭,“我又不是佛祖,世俗之人,總跳不出紅塵。”
這便是承認了自己的心意。
葉秉竹指了指車外,“他未來要娶的……定是那位朱小姐。”
“我知道!”
“那你還……”
“他要娶誰便娶誰,我在紅塵做俗人,難不成還影響到他?”
“你……”葉秉竹喫驚地看着她,“難道你就沒想要什麼結果嗎?”
“什麼是結果呢?”
魏安然擡頭看着他,眼神透出淡淡涼意,“娶妻生子,加官進爵,千秋功業,名垂青史……這些是結果嗎?”
“是啊!”
“可拿到之後呢?”
“之後?”
“娶妻生子,難免有妻離子散之日;加官進爵,難免有抄家滅族的一天;千秋功業,名垂青史,可又能抵擋得了改朝換代嗎?這些看起來像是結果,又何嘗不是其他的開端?”
“你,你這是歪理,太絕對了!”葉秉竹一臉震驚。
“可是葉世子覺得,這種事發生的少嗎?盛極必衰,你所求的結果又當真是結果嗎?既然俗世人免不了困於紅塵,我又爲何徒然掙扎,索性就隨它去,能陪他一段時間,也很好,我也不用等一個結果,他也不必愧於給不了我結果。”
魏安然撫上書脊,輕輕道:“我的一生,也不會就此圍着他而活。”
葉秉竹心底壓抑不住的痛,他再不甘心,再心疼,碰上魏安然和夜非辰這種人,也只能束手無策,話在嘴邊打轉,說了也無濟於事,只好全部嚥到肚子裏。
我也不用等一個結果,他也不必愧於給不了我結果。
他若是知道了,會不愧嗎?
一切一切,對他這個外人來說,只能化作一句嘆息,散在春日和煦的風裏。
——
“朱小姐,咱們回去吧。”
“這才走了幾步?”
“城外風大塵多,怕沾染了小姐的衣衫。”
“你,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姐了,咱們都……不用這麼生分了。”
“六禮未成,小姐清清白白,喚稱呼怕辱了小姐。”
“那……我能不能跟葉秉竹一樣,叫你元呈?”
“元呈是小字,非父母兄弟等親厚之人不可稱之,我與小姐……還不到時候。”
“我已經得到我父親的首肯了,你……你什麼時候才肯……才肯上門求娶。”朱璇語滿臉羞澀,低下頭說。
夜非辰目光閃爍,“我,我定儘快!”
“那我等你!五月初一是我生辰,我爹說要擺宴,你,你來嗎?”
“只要有空,我一定去。”
“沒空也得來!”
夜非辰捂嘴咳了一下,淡淡的笑了笑,說:“好。”
朱璇語偷偷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對別人都是冷言冷語,唯獨對我,百般柔情,說什麼都答應,他定是十分喜歡我,日後我們定是恩愛眷侶!
朱璇語的兩個丫鬟走在後面,臉上的笑意燦爛的亮眼,她們小姐和王爺可真是般配啊!
二人沒再往遠處走,朱璇語見目的達到,沒什麼怨言的跟着他回了涼亭處。
夜非辰看着朱璇語上了馬車,直到他們的馬車離開,他才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一掀車簾,裏面早就空空如也,心裏不由得一驚。
陳深上前道:“王爺,世子爺先送樊先生回城了,那小廝跟着一起走了。”
一陣風吹過,揚起風沙,他朝京城的方向看了看,道:“我們也進城吧。”
——
朱家馬車裏。
黃葉突然出聲,悄咪咪地湊到朱璇語耳邊說:“小姐,剛纔王爺下車時,奴婢看見他車裏有個人。”
“什麼!”朱璇語瞪大了眼,“男的女的?”
“簾子落得太快了,奴婢看不清,只注意到他束着發。”
朱璇語瞪了她一眼,“也許是小廝呢!”
“可是……哪有小廝和主子同乘的,連世子爺都騎馬呢!”黃葉不服氣的說。
“也許是幕僚也說不定,葉世子不是說還有位樊先生嗎?”青荷想了想。
“可是……”黃葉皺着眉。
“可是什麼?”朱璇語眼神一凌。
可是,那人的身形根本不像個男人!
黃葉不敢拿捕風捉影的事惹怒小姐,只好說:“可是那也該出來給小姐行個禮啊!”
“你啊……”
朱璇語被她氣笑了,“我還沒嫁過去呢,就是嫁過去了,也沒道理讓王爺尊稱一句‘先生’的人來給我行禮。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讓趕車的快點。”
“小姐急着回去有什麼事?”
“我得快回去跟母親商量生辰的事,近在眼前了,得辦的氣派些,別讓外人瞧了笑話。”
這話可真是惹人發笑!
黃葉和青荷對視一眼,無奈地笑笑。
這偌大的皇城,誰敢瞧朱家的笑話,怕不是活膩了。
“笑什麼?”朱璇語疑惑地看了她們一眼。
“小姐,”青荷大着膽子說,“小姐不是怕外人瞧了笑話,是怕他瞧了笑話吧。”
“需要你多嘴!”
朱璇語呵斥一聲,羞紅了臉。
——
魏安然風塵僕僕的回了魏府,剛進院子,楊嬤嬤她們就圍了上來,臉上寫滿了心疼。
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灰頭土臉的,簡直像是逃難的難民,哪裏還有大家小姐的模樣!
楊嬤嬤吩咐人去打熱水,又讓趙秀秀去做她喜歡的喫食,忙的團團轉。
魏安然美美的泡了個熱水澡,舒服的喟嘆出聲。
楊嬤嬤給她把髒衣服撿起來,聞了聞,變了臉色,“小姐,你這衣服都餿了!”
“能不餿嗎,我都十幾天沒沐浴了,您不知道……”
魏安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停下,整個人沉到水底,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她餿了,還和夜非辰坐在同一輛馬車裏!
也不知道他聞見沒有,還是聞到了沒有說?
她怎麼忘了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