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辰點點頭,苦笑道:“那日我知道消息就讓秉竹給你送信,是有些心急。只不過我心裏總放心不下,雖然怎麼算也不會輪到你,但你如今姓魏,身後有個魏家,考慮事情就不能太過僥倖。”
魏安然聽了這話,心裏悶悶的,不是個滋味。
喜歡的人就在眼前,他卻在爲自己的前程籌謀,甚至擔心她被和親遠嫁。
她看着夜非辰精緻的眉眼,和眼中的擔憂,低下了頭。
“突厥和親不是小事,人家既是來求娶公主,想來也不會考慮到我這個無名之輩。這件事你不要費神去想了,對你身體不好。”
夜非辰淡淡的笑了,又找了另一個話題,“五月初一是朱家小姐的生辰,那日宮裏應該會有賞賜下來。”
魏安然面色陡然一變。
她想都不用想,這賞賜不會是別的,定是——賜婚!
這件事從他和朱璇語一起去永寧寺時她就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而且聽夜非辰親口說出來,又覺得滿心的苦澀又添了幾重。
她自知不能失態,擡起頭,笑着,眼睫如蝶羽輕顫,閃過不易察覺的淚光,“那我……提前恭喜王爺。”
這些時日的壓抑、疲倦,統統化作滿心的酸楚,涌了上來。
夜非辰注視着她,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也只化作一聲輕嘆,輕撫了她的頭髮。
“秉竹回來跟我說了,你想給你四叔尋個媳婦,我會幫你留意。”
魏安然沒想到葉秉竹那廝竟然來求了夜非辰,扯了個笑,“替我謝謝他。改日讓我四叔請他喝酒。”
夜非辰笑着說:“近來怕是沒這個時間了,五城兵馬司全員調動,一刻不停的在街上巡邏,他作爲五城兵馬司總使也抽不開身,景昭公都來我府上堵了兩回了。”
“堵人?先前葉秉竹整日在你這裏廝混也沒見景昭公這麼着急,難不成有人上門求親?”
“哈哈,你猜對了。”
“讓景昭公這麼重視,是哪家的姑娘啊?”
“令妃娘娘的侄女,人長得標緻,聽說性子也很好。”
“嘖嘖,這麼好的姑娘,真是便宜他了!”
“你這話說的,他也沒那麼差。”
“只不過名聲次了點,對吧?”
“名聲次又如何,只要有人能慧眼識珠,這也是樁好姻緣。”
“慧眼識珠,也不一定能求得,或許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這話說出口,魏安然突然一顫,怎麼隱隱有剖白之意。但話說出口便收不回了,她只能悄悄拿餘光去看夜非辰的臉色。
誰知,夜非辰也聽懂這意思,也轉過頭來瞧她,二人目光尷尬的碰上。
魏安然收回目光,垂着頭,滿心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夜非辰只覺得心間一陣抽痛,比他當初中毒,危在旦夕時還要難受。
“我……我只是隨口一說,他應該會有好姻緣。”魏安然笑着,圓了一句,然後徑直向前走去,沒走幾步,卻發現路已經到了盡頭。
“你說什麼?”夜非辰沒有聽清。
“沒什麼,只是天色已晚,你的針還沒有行。”魏安然轉身,朝他笑了笑,“我們回去吧。”
“安然!”夜非辰突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魏安然擡頭看着他,“怎麼了?”
少女擡着頭,面龐沾染上月光,皎潔明亮,那雙眼睛,卻像是暗夜一樣,掩藏了太多東西。
夜非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認真道:“就算以後我成了親,也一樣能護住你。”
“誰需要你護啊,我自己就能護住我自己。”
魏安然繞過他,自顧自的往前走。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突然,魏安然回過頭,笑了一下,朝夜非辰說道:“夜非辰,你得好好地。”
只這一句,天地寂靜。
夜非辰看着她眉眼彎彎,眼中盛滿星河,點了點頭。
魏安然笑着轉過頭去,淚瞬間滴了下來。
晚間的風,柔柔的吹着,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消失在夜裏。
——
五月初一,天氣晴暖,愛美的女子們都換上了夏衫,裙裾飛揚,一笑嫣然。
今日來診的人不多,鬼醫堂也冷冷清清,一上午只有五六人來看診。
魏安然百無聊賴的坐在堂中,實在是無聊,開始拉着吳郎中聊解毒的事。
吳郎中笑着說:“我師父教過我,醫毒乃是一家,所以一念爲善,一念爲惡。若說神醫妙手,則屬中原醫術最爲高明,但論起用毒來,西南的戎蠻,倒當屬第一。”
“戎蠻?”
“對,戎蠻與中原有山水相隔,是天然屏障,那裏雖山窮水惡,但氣候溼潤溫暖,遍地藥草毒蟲,尤其以盤瓠蠻所居之地爲最盛,他們居住在五條溪水交匯之地的五溪,那裏瘴氣瀰漫,蟲草豐盈,而且盤瓠蠻善制蠱,相傳的毒谷就在附近。”
魏安然聞之心中一動,“那七煞這種劇毒,可有法子解?”
吳郎中笑笑,“七煞此毒,據說是世間已無解藥,怕是難解。但是相傳這五溪有巫官,大巫官一襲黑袍遮面,其製毒功力深不可測,黑袍下的蠱蟲數不勝數,且多喜毒,相傳無論是什麼毒都可解。”
魏安然心中一喜,“吳郎中,這五溪離京城遠不遠?”
“這不是遠近可衡量的,傳說中這盤瓠蠻行蹤不定,五溪雖說是五處溪水相匯之地,但並不知是哪五溪。而且,官道自前朝就有重兵把守,非使者不可通過。尋常人要想踏入戎蠻之地,必須翻山越嶺纔可,那種地方瘴氣橫流,尋常人踏進去就沒了半條命,找到五溪實在是無稽之談。”
“你打聽那些沒影的人做什麼,難道說你中了七煞的毒,快死了?”吳杜若突然插話。
魏安然順着她的話說:“是啊,我中了七煞的毒,如今命不久矣,纔想打聽打聽,找個續命的法子,吳姑娘要是知道,請務必告知我,讓在下保住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