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房中走來走去,時而嘆氣,時而又精神一振,抓起筆就是一通奮筆疾書。
枳香今日在房中伺候,看着她這般折騰,已經快有點頂不住了。
芸京墨再一次起身。
基本可以推測,解決這場時疫的人,就是祁銘之。
可是眼下祁銘之人就在慄鄉,若是這場疫病是從慄鄉起的,那誘因又是什麼?
“唉。”腦中一團亂麻,芸京墨嘆氣。
枳香終於忍不住了。
“小姐,您今天出去到底遇到什麼事了啊?”
芸京墨思緒正亂,只開口道:
“祁大夫來慄鄉了。”
“啊?!”
枳香差點驚掉了下巴,表情更是如同五雷轟頂。
“怎麼了?”
“我……小……小姐,您可別不是,今日又被他氣到了……吧?”
“那倒沒有。”芸京墨笑了笑,立刻明白小丫頭誤會了,“今日和雲生哥哥一同出去,碰巧遇見,一起吃了杯茶而已。”
“還吃了茶……”
枳香睜大眼睛,又上下打量了芸京墨一番,“小姐……”
“真的沒事。”
看來是原主當衆告白又落水那件事的後遺症還沒過去,芸京墨搖搖頭,心思一動,安慰她道:
“其實,我已經對祁大夫沒有感覺了。”
“真,真的?”
“嗯,放心,我想通了,一開始不過是我的一縷執念。如今祁大夫已經明確表達了他的意思,我也已經放下了,從此以後,再待他就是一位普通的大夫。”
爲了顯得真誠,芸京墨表情嚴肅,將話說得滴水不漏。
“小姐,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啊!”
枳香一激動,差點要撲上來抱住芸京墨。
“誒!不對啊,那既然如此,小姐您現在還糾結什麼啊?”
“我……”
被當場戳穿,芸京墨一時失語,轉頭掂了掂方纔寫過的紙,木然地指着剛纔思考時隨手寫的幾味藥名,生硬道:
“我在想,這味藥很重要,需要和祁大夫商量一下,要不要往我的藥方里加。”
“這味藥很重要。”
鶴歸樓的客房中,祁銘之於燈下提筆,在面前的紙上圈出一個藥名。
“季節交替時消耗多,這味藥一定不能少。”
“可是今年數它產量低,我們的藥田產出不及去年的兩成,其他的藥農開價貴,就算是錢夠,這東西也不一定能有。”
顧珏撓了撓下巴。
“真的不能用其他的藥代替嗎?”
“可以配伍用藥替代,但是效果不及它好,而且有損身子,最好還是用它。”
“這樣……那我明日再去和莊上的藥商談談,盡力拿下來。”
顧珏扯過一張紙,又用筆桿撓了撓下巴,才下筆一陣龍飛鳳舞,叼着筆道:“其他的還有嗎?”
祁銘之忍了忍,眼見着他叼在嘴裏的毛筆滴落了一滴濃墨,浸潤了地上還未書寫的宣紙。
於是終於伸手揉了揉眉心,道:
“有件事,我想說很久了。”
“嗯?”
“啊?”
顧珏捏着筆,表情呆滯。
祁銘之坐立筆直,懸腕下筆,房中只有祁銘之面前這一方桌案,筆墨紙硯擺放規整。
而幾丈開外,以顧珏趴着的桌子爲圓心,四周地上鋪滿團成幾團的廢紙,有的染了墨跡,有的勉強平整,分類錯亂毫無章法,硯臺中凝着墨汁,狼毫筆散落在地上,要找什麼東西全靠顧珏一通亂翻,然後“啪”地拍在你面前。
“怎,怎麼了。”
顧珏放下筆,有些心虛地將面前幾張沒有沾染墨跡的宣紙攏了攏。
這臭毛病文老先生已經說過他多次了,奈何一直改不了。他掌着回春堂的藥材,這幾年竟然也沒出過差錯。
大約是雜亂之中,自有一套特別的分類體系吧。
祁銘之無奈搖頭:“算了,不早了,先去睡吧。”
“誒行,你去你去,我馬上收好。”
被說了多次,早就形成了條件反射。
他已經從祁銘之的欲言又止中體味到了話外之音,於是乖覺地蹲下來,一張一張地把亂紙撿起來鋪平。
祁銘之已經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誒!別往那裏踩!!”
顧珏忽然叫起來。
那張看似平整的宣紙下還躺着一支毛筆,踩上去鐵定要摔!!
“撲咚——!!”
……
顧珏縮着脖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個……祁啊……”
顧珏癟着嘴哀道。
看着面前的人一動不動,枳香的表情立刻垮了。
很明顯,芸京墨在說出那句“需要和祁大夫商量一下”後,自己也立即察覺到了這句脫口而出的搪塞之言有多麼離譜。
於是伸手的動作就頓在那裏,枳香愣愣地看着她,場面一時尬住。
“小姐……您還是別騙我了……”
“枳香知道,您一時半會放不下祁大夫,但是,但是您也不能爲了讓我們放心,而不顧您自己心裏苦,說出這種話來……來騙我們啊。”
啊這……
芸京墨無言以對。
真沒有這回事啊……
小丫頭的腦子只有一根筋,只知道要向着自家小姐,不讓小姐收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自落水之後便對祁銘之嚴防死守,生怕小姐出任何差池。
此番拳拳護主之心,值得嘉獎。
但是,眼下芸京墨還真不能避着祁銘之不見。
她需要藉助小祁大夫的主角光環保命啊!
“我真沒騙你……”
芸京墨頭疼。
枳香除了着急也沒有多的辦法。再一聽這話,嘴巴立刻癟了去。
“誒好了好了。”
芸京墨擡手製止。
要命,又不能把還沒發生的事情告訴小丫頭,不然她真的會以爲自己精神錯亂了吧。
芸京墨摳了摳指甲。
枳香畢竟年紀小,情竇未開,只知道護着自家小姐,而對祁銘之避而遠之。
木香倒是年長,下次換她來跟前伺候!
正這樣想着,才發現今天沒見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