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

    芸京墨掙扎兩下,壓根無濟於事。

    衙役手勁很大,芸京墨兩肩被鉗得發痛。

    拉扯間,芸京墨朗聲道:“官府拿人也該有正式文書!想抓我,文書何在!”

    衙役一聲冷哼:“倒是會狡辯!知府大人喝了藥已經昏迷,是通判命我等拿人!”

    藥?昏迷?

    芸京墨如被人當頭一棒,停止了掙扎。

    連急吼吼上前來的顧珏也愣了。

    今日在鶴歸樓爲父親開的藥方出現問題了?

    可那是她在祁銘之的指導下手把手開出來的,撰方時祁銘之就在旁側,看着她一筆一劃寫下來的。

    至於按方拿的藥,更是就着現下采收的便利,讓人直接去回春堂的庫房裏拿的。

    一碗藥湯,完完整整,全部出自祁銘之的手。

    怎會有問題?

    芸京墨只剩了驚疑。

    顧珏嘴脣顫了顫,同樣沒能說出話。

    見她不再掙扎,領頭的衙役一揮手:“帶走!”

    芸京墨努力讓自己鎮靜!

    現在在慄鄉,即使是關押也沒有正經地方。

    從藥田到芸家還有半柱香的腳程,有什麼可以脫身或者轉圜的方法?

    “等一等!”

    芸京墨忽高聲道。

    衙役已不耐煩:“廢話少說!”

    “我今日的確爲芸大人開過藥方,但是從方子到藥湯入口中間要過多少人的手,憑什麼認定是我要害大人!”

    衙役嘴笨,下手倒是重,芸京墨疼得嘶了一聲。

    芸京墨忍着疼痛的眼淚繼續道:

    “回春堂濟世救人,我是醫者,怎會用醫術殺人?”

    顧珏也急道:“是啊!一定是弄錯了!那藥怎會有問題?”

    衙役不爲所動:“這話,留着和我們通判說去吧!”

    面對着油鹽不進的四人,芸京墨深深吸氣,轉而另起話頭:

    “這位大哥,若知府大人真的昏迷不醒,那定是有人借刀殺人!此刻通判不該拿我!我是醫者,我可以救芸大人!”

    衙役回道:“慄鄉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大夫。”

    “但只有我清楚我自己開的藥方!”

    芸京墨忽然怒道。

    “若是有人借藥方殺人,那誰能比我更清楚知府服下的藥?!更遑論借救命之藥謀命,那是玷污我回春堂的招牌!”

    衙役一時猶豫,芸京墨察覺肩膀力道微松。

    她抓住機會:“你問問通判大人,他當真能肯定我是那個投毒之人嗎?!如若不能,此刻拘了我,是想至知府大人於危險之中嗎!他到底是何居心?!”

    衙役還沒鬆手。

    “我是否清白我不辯駁,但是這位大哥,請讓我看一眼知府大人,這是我身爲醫者的責任。你們聽命行事,也不想無意間害了知府大人吧?”

    芸京墨放緩了聲音,繼而攻心。

    這些衙役是跟着芸志行辦差許久了的,慄鄉突發命案,芸志行又恰巧服藥昏迷,底下人着急也是常情。

    芸京墨口齒伶俐,賭的就是父親素日裏對屬下的體恤。

    果然,鉗制住她的手鬆了。

    “祁大夫,我可以不押你,但是看過大人之後若無變數,那麼該走的流程一件都不會少。”

    芸京墨揉了揉肩膀:“好。”

    幾人往芸家去。

    然而芸京墨完全不懂醫理藥方,若是真讓她看,也看不出個什麼名堂來。

    她無奈嘆氣。

    祁銘之啊祁銘之,沒想到這一遭,又要賭在你身上了。

    半個時辰前,芸志行因服藥後昏迷,被手下人送回老宅。

    祁銘之是率先被驚動的。

    因着“女兒”的身份,他不得見外客。

    卻聽見通判在屋外怒道:“這個人故意用不同的字體撰寫藥方迷惑大人,還要毒殺大人嗎?你們幾個,去給我拿了他!”

    三言兩語間,祁銘之拼湊出了其中的訊息。

    祁銘之伸手去探牀上人的脈象,而後果斷地不顧避嫌推開門。

    “通判大人,父親他怎麼了?”

    通判回頭,見上司的女兒如此焦急,先是道了聲勿驚,纔將今早的事情告訴她。

    祁銘之問:“那藥方呢?”

    通判雙手奉上:“在此。”

    祁銘之展開藥方,確實是早上芸京墨寫下的那張,沒有任何墨點塗改。拿藥也是走的回春堂庫房,這份藥如果沒有拿錯,便不會出現問題。

    他將紙張對摺,心中有了計較,於是對着通判輕聲道:

    “大人,勞煩您作證,小女要爲父親多請一些大夫診治,若是證實這張藥方是衝着父親的命去的,還請務必嚴懲兇手!還我父親公道!”

    通判連忙托起姑娘,直道自然自然。

    故而,芸京墨被帶到芸家的時候,屋內正有幾個大夫在診治。

    通判見芸京墨進門,當即跳起來攔人,又見她一身輕,便衝她身後的幾個衙役:“爲何沒有鎖拿?!”

    芸京墨此刻心裏牽掛着爹爹,擡眼只道:“我無過錯,憑什麼鎖拿?”

    “大膽!你毒殺黃潤在先,還想再毒殺知府大人,劣跡斑斑還信口雌黃?!給我拿下他!”

    衙役相看一眼,便要上前,卻聽屋內女子道了聲慢。

    祁銘之走到門口:“通判大人,父親此刻需要靜養,我想先等一等幾位大夫。”

    說着,又看向芸京墨。

    四目相對,芸京墨見他毫無慌亂,便知此次大約是有驚無險,可還是忍不住擔心父親,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擔憂。

    被祁銘之回以一個寬慰的眼神。

    通判氣急:“好,諒你也跑不了,你那張藥方一定有問題——”

    正說着,幾個大夫捻着鬍子商量一通,而後衝着通判大人搖了搖頭。

    ——藥方並無異常。

    通判大人面紅耳赤,話就卡在嘴邊。

    芸京墨心急,見狀不再管他,幾步上前便要查看芸志行的情況。

    祁銘之跟着她進門。

    在芸京墨伏在牀榻時站在她身邊,湊近了說話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到。

    芸志行明顯神昏,嘴脣發白。

    芸京墨蹲在牀邊,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手指顫得厲害。

    自認清了此身身份之後,她一直都害怕失去父親,此刻芸志行躺在牀上,她好像又墜入了那個無盡的噩夢。

    她會因此變成孤女嗎?

    芸京墨如風中落葉搖搖欲墜,被祁銘之扶住了肩膀。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一呼氣便能觸到溫存:

    “別怕,藥方沒問題,芸大人的脈象也還算平穩。”

    “可是……”芸京墨咬牙。

    可是芸志行的確是中毒了。

    若是藥方無誤,那藥材本身呢?

    祁銘之折返回去,於門口輕聲道:

    “通判大人,今日父親的藥是誰煎的?藥渣可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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