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京墨仰頭驕傲道。
祁銘之:“不害怕了嗎?”
“說實話,有一點兒……”芸京墨收斂幾分,又認真道,“但是祁銘之你知道嗎,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願意跟着你混。”
這話倒是少聽。
祁銘之挑眉:“怎麼個不一般法?”
“嘿嘿,”姑娘彎起眼睛,“我不告訴你。”
說完像是惡作劇成功一般,自顧自笑起來。
見狀,祁銘之也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
這一刻心情很是歡愉。
不知爲何,發現一個油紙的摺痕竟然能讓自己這麼開心。
芸京墨笑着想,多少是有點沒出息了。
或許某一日回頭時,她會發現,這樣一件發生在慄鄉的小事,是一顆名爲希望的種子。
她接受了在此世的身份,而這件事,則是她成爲“芸京墨”這個角色的主導的伊始。
芸京墨又問起要緊事:
“如何,這些事是誰做的,你有線索了嗎?”
毒殺黃百戶,又要謀害知府。
果真是圖謀不小。
“有些頭緒,但還需要驗證。”
只是現在用着芸京墨的身體,行事不便。
“行,你該去做的就去做,不用擔心把我牽扯進來,別避諱我的身份。”
驟然被看破了心思,祁銘之啞然擡頭看她。
“祁銘之,”
芸京墨喚着他的名字,對上他的眼睛,將他看得心驚。
“你剛剛是在想這個對嗎?用着我的身體,所以害怕把我牽扯進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
祁銘之這三個字,好像她叫的時候,說出來的話總會讓他特別安心。
祁銘之突然釋然了。
“我在想,該怎麼告訴你。”
芸京墨突然開口:“兩件事不像是同一個人做的。”
果然,她很敏銳。
祁銘之瞭然:“是。”
一批人行事張揚,堂而皇之地在賓客來往熱鬧的鶴歸樓毒殺黃潤,還將其安置在祁銘之的門口。
另一批人畏懼光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藥換了,還要想辦法擦乾淨痕跡,推給祁銘之。
兩件事看似都在針對祁銘之,但是行事風格迥異。
“若是同一人動的手,那此人的意志簡直過於搖擺不定,糾結又手軟。”
祁銘之勾脣道。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芸京墨問道。
“需要以‘祁銘之’的身份出面的地方?”
祁銘之看着她。
“不許說怕把我牽扯進來!”
芸京墨伸出一根手指,立刻放起連珠炮來堵他的話。
“這不是牽不牽扯的問題,我已經身在其中了,你就算不想麻煩我,我也已經是局中人。”
對方都已經動到了芸志行的頭上了,她在那些人眼裏也早就和祁銘之是一夥的了。
祁銘之無奈:“我沒想拒絕。”
“只是,現在還不需要我自己出面。”
“哦。”
芸京墨抱起胳膊。
但這不還是禮貌的拒絕嘛。
那麼……時疫的事情要告訴他嗎?
芸京墨想,他現在這樣怕麻煩自己,是因爲在他們身體互換的過程中,多是他單方面地麻煩自己。
若是這種麻煩和幫助是相互的,估計會心安理得多了吧。
“我……我還有個祕密,”正想着,嘴卻比腦子要快,“想……想告訴你。”
“嗯?”
祁銘之低眉,頭部微微傾側。
“等……等這件事解決了再說!”
芸京墨一擺手,話到臨頭卻突然反悔了。
也罷,只是不想被當成一個瘋子。
還沒發生的事情誰會信啊。
芸京墨給自己找到了合適的理由,便扯開話題去:“那我先去看看爹爹的藥有沒有煎,順便再找找顧珏去哪了,你……你要是有事你請便!”
說着便站起來離開。
這一副要逃的架勢。
祁銘之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一日中秋節宴。
姑娘素手執起桂花酒,清裙生旖旎;兩頰飛紅,面若照水芙蓉。
聲音輕盈又生怯,卻大着膽,將一腔心意盡數訴說。
他那時感念姑娘的情,卻承不起。
聽完那番軟語,只有感動,並無心動。
若有如此揹負,如他這般,怎擔得姑娘起這一生的託付?
祁銘之已經說不清那時是害怕更多,還是無心更多。
他只知道,此刻,看着芸京墨腳步漸遠。
那原本寂靜無波的一池死水,竟如柳葉入波,漣漪驟起。
芸京墨離開的路上還在懊惱自己說話不過腦子。
好在及時剎住,沒真說出來。
她這一番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等走出門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忘乾淨了。
還好,這一次爹爹沒事。
只是現在除了黃百戶的案子,還多了這麼一件,府衙的人手可能都要喫緊。
芸京墨邊走邊琢磨,人已經出了芸宅,習慣性地往鶴歸樓去。
看樣子祁銘之是清楚對方是誰的。
他有數,自己就有底了。
雖然現在祁銘之好像還放不開手,但是兩人好歹算是患難之交了。
芸京墨這時也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排斥現在的生活了。
這纔不過第二天,她和祁銘之就已經戲劇化地捆綁在了一起。若是沒有身體互換,指不定還要什麼時候才能和他正常說話呢。
以兩人現在的交情,估計就算是換回來了,她也能和祁銘之保持好友誼。
她對此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甚至有些期待。
祁銘之容姿無雙,她此刻裝在他的軀殼裏,攬鏡自照哪有當面欣賞來得舒服?
“銘之!”
芸京墨忽然被人叫住。
這聲音倒是一下子便聽出來是誰了。
只是芸京墨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都已經快走到鶴歸樓門口了。
顧珏迎面而來,大口喘着氣,像是累得不輕。
“怎麼樣,他們沒難爲你吧。”
芸京墨搖搖頭,見他汗如雨下,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我沒事,你是怎麼回事?”
“別說了,快,跟我走。”
顧珏喘着氣,便要來拉她一把。
芸京墨本能地避開:“出什麼事了?”
“別提了,我,剛把今天的藥材送回庫房就被人拉走了。”
顧珏停頓下來,緩了口氣。
“衙役裏的仵作病了,非拉着我去給他看,我說了我只是個藥師,不會瞧病,還非得趕鴨子上架,你快行行好吧。”
芸京墨倒退一步,警惕道:“仵作?什麼病?”
“我哪知道啊,他說頭疼,我一看,嚯眼睛又紅又腫的,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