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枳香前腳出了芸宅送信,木香跟着便進來了,結果剛進門便見小姐撐住桌案扶着額頭,順着就快要滑倒了。

    “小姐,小心!”

    木香連忙上前扶住人。

    知府大人剛倒下去,小姐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芸京墨頭暈目眩,眼前景物幽幽旋覆,一陣噁心感隨之襲來。

    “嘔……”

    她乾嘔幾聲。

    木香連忙遞水拍背,又小心扶她坐下。

    就着木香的手將幾口水嚥下去,芸京墨眼前的重影炫光逐漸平息。

    “小姐,您怎麼樣啊?”

    木香輕拍着芸京墨的後心,關切詢問。

    “我……”

    如同大夢一場,芸京墨方醒過來,認清了眼前的丫鬟。

    “……還好。”

    原來竟是換回來了。

    身體的乏力感特別強烈,連帶着腦子也暈乎乎的。

    芸京墨四下環顧,見自己還在芸家,眼前還是方纔撰寫藥方的筆墨紙硯。

    “木香!”芸京墨忽然擡頭,焦急道,“有沒有什麼消息?”

    “什……什麼消息?”

    “鶴歸樓!祁銘之他——”

    不對,身體是立刻換回來的,消息沒那麼快。

    且正如顧珏所說,時疫之事,還需要醫者確認了才能呈報官府。

    “祁大夫嗎?他剛給老爺開了藥方之後便走了呀,小姐不是知道的嗎,怎麼了?”

    木香傾身,一臉疑問。

    “沒。”

    芸京墨便要起身。

    卻沒想到雙腿是綿軟的,撐着桌子當即一個趔趄!

    “小姐!”

    木香立馬扶住,“小姐要做什麼?”

    做什麼?她得過去!

    芸京墨心急如焚。

    時疫已經起了,方纔她雖交代過顧珏那麼幾句,但是看他的樣子還有質疑,芸京墨不確定他會不會照辦。

    更何況,祁銘之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驟然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依他的性子必定會去診治病人。

    疫病初起時,若是不加防護會非常危險!

    芸京墨握拳錘了錘雙腿,還是酥麻。

    但此刻已經顧不上這身體互換的後遺症了。

    芸京墨就着木香的胳膊站起來。

    她的到來或許確實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某些秩序。

    可若是祁銘之倒了,那則是全完了。

    木香緊緊扶住芸京墨,揪住她的衣袖防止她摔倒:“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啊?”

    鶴歸樓前。

    顧珏討來兩大碗茶,幾乎是伺候着祁銘之喝完的。

    “我的親哥哥,我真沒說什麼,你也不能就氣暈過去啊。”

    祁銘之腦子脹痛,耳鳴中沒能聽清周圍聲音。

    是依靠着眼前突然變化的景象,以及自己熟悉的身體本能才反應過來。

    應該是已經恢復了。

    顧珏又道:“但是真有必要弄這麼大陣仗嗎?咱們的人雖然多,這些事可以做出來。可是現在不是還什麼都沒發生嘛,若是真這樣做了,會讓百姓們恐慌的吧……”

    祁銘之側目看他。

    “聽你的聽你的,”顧珏立刻低頭,“你懂的多,我聽話還不行嘛。”

    祁銘之是真不知道他咕咕唧唧地在說什麼。

    這個人說話原本就喜歡有一句沒一句的,祁銘之就着頭痛聽了半天,也沒猜出來他剛剛在和芸姑娘說什麼。

    於是只能順着話接:“嗯。”

    “那行!誒,我走了啊。呃,走之前再問最後一句啊,”

    顧珏還是不死心,又咕嘰一句,

    “你確定,那仵作得的病是疫病?”

    祁銘之轉頭擡眉,眸色極深:“疫病?”

    這疑問的語氣上揚不足,聽進顧珏的耳朵裏,還錯覺他點了點頭似的——“疫病!”

    “那好!”顧珏轉身就走,“我這就去辦!”

    說着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他在醫術方面對祁銘之的信任,與在藥事方面對自己的自信是一樣的。

    既然祁銘之都如此說了,那麼便真是火燒眉毛的大事!

    只是他這一走,只留下了祁銘之一個人坐在風中凌亂。

    他……方纔說的確實是疫病吧?

    可是,芸姑娘怎麼會和顧珏說起這個?

    而且看顧珏的架勢,好像芸京墨還吩咐了他不少事。

    祁銘之細細思索一遍,想起顧珏方纔說的是“仵作”病了。

    若非親眼見過,親手診過,怎麼確認消息的可靠性?

    祁銘之斂了斂衣衫,芸姑娘連基本的藥性理論都不懂,怎麼可能診得出疫病來?

    他須得去診斷清楚。

    誰知剛起身便被人叫住了。

    “祁,銘,之!”

    女子的聲音由遠及近,人卻是被木香一路扶着的。

    芸京墨費力地跑到了祁銘之的身前,見他好胳膊好腿,人也沒離開,終於放下了心。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人異口同聲。

    祁銘之低眉淺笑。

    可芸京墨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現在是不是要去給那個仵作看病?”

    祁銘之一愣,旋即道:“是啊。”

    “不許去!”

    芸京墨着急,語氣中甚至有幾分霸道。

    “爲何?出什麼事了?”

    “因爲……”

    芸京墨語塞。

    煩死了,怎麼會那麼巧,正好這個時候換回來!

    若是早一點,她有可能就會鼓起勇氣告訴身爲醫者的祁銘之時疫的事情了。

    若是晚幾天,她還能自己利用祁大夫的身份,將充足的疫前準備都做好。

    可偏偏是現在。

    現在她要怎麼說?算命嗎?占卜嗎?

    “因爲,因爲很危險!”

    芸京墨突兀出口。

    “芸姑娘。”祁銘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安慰道,“應病人之請,是我身爲醫者的責任。”

    “可是不安全……”

    芸京墨眨眨眼,睫羽上竟已經蒙了一層水汽。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見她急成這樣,祁銘之竟有一瞬的慌。

    他微微嘆氣,伸手拭過芸京墨的眼睫,幾乎是以溫柔的語調輕聲道:“芸姑娘,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芸京墨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我同顧珏說過了,讓他按照瘟疫的應對準備,現在……真的很危險……”

    “那,爲何芸姑娘覺得是瘟疫呢?”

    “因爲,”芸京墨頓了頓,靈光一現,終於道,“因爲我的家鄉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一場疫病,我知道症狀的,我知道的……”

    祁銘之看着她的眼睛,那裏面清澈一片,睫羽上還掛着淚珠。

    芸京墨猶豫了:“你……你願意相信我嗎?”

    她撒謊的本事實在一般。

    芸京墨的手還抓着祁銘之的衣袖。

    祁銘之看着她,道:“相信的,姑娘別慌。”

    “我按姑娘說的做,若是真如此兇險,有我和回春堂,也請姑娘放心。”

    芸京墨的肩膀鬆下來。

    卻又突然想起!

    她的家鄉,不正是慄鄉嘛!

    她悄悄擡眼,心虛到不敢看祁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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