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說了！”解元瞳孔中凝着血色，嘶吼着。
然解靈環卻不肯停下，她表情冷凝，字字清晰：“是我卻沒有算到，最終會變成這樣的局面，看來我對你的利用算計，終究反噬了自身……”
她嘴角勾着冷厲的笑，緩緩擡手輕撫上解元瘦削的側臉，指尖在他的皮膚上輕輕擦過。
她故意逼自己說出那些狠心的話：“現在你明白了？我對你的那些好，不過是做戲，卻不想你竟信得這般真。”
“解靈環！”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他整張臉都是慘白的，唯有眼尾通紅。
真的有那麼一刻，解靈環都要心軟了，但是她用力的掐住自己手心的嫩肉，拼命地告訴自己，這樣纔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她又勾起那抹譏諷的笑，儘可能的擺出一副上位者嘲弄的姿態：“怎麼？這就接受不了嗎？”
解元的胸膛瘋狂的起伏着，像是一隻血氣上涌的小獸。
他強烈抑制住內心的洶涌，擡手一拳重重地打在瞭解靈環耳後的柱身上。
解靈環一直提着一口氣，轉頭一看，解元那袖長骨幹的指節處便溢滿了鮮血。
她眉心緊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見身前人一聲重過一聲的喘息，像是極力平復着什麼，卻又控制不住的癲狂。
解靈環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解元，他臉低垂着，像是要垂進胸腔裏，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只能感受他那起伏劇烈的後背，讓解靈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你沒事兒吧？”
她忍不住想用手指去觸碰，卻一瞬間被他矍住了手腕，死死地力道像是要將她纖細的手腕掰斷。
她驚呼：“疼……”
解元緩緩地擡起頭，在看到那雙冷凝到極致的眼眸之後，解靈環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竟然在其中感受到了殺意？
解元會對自己產生殺意嗎？
一瞬的愣神，在毫無察覺的時候，那雙冰冷的大手就已經狠狠掐住了她的脖頸，力道之大，讓她瞬間就呼吸不上來了。
眼眶逐漸溼潤，她怎麼都想不到，終有一天，解元會對她出手。
就在她臉色憋得紫紅，完全陷入絕望的時候，脖頸處的那雙大手卻倏地鬆了力道。
“不……不可以……”顫抖的呢喃傳來，解靈環睜開眼，正看見解元單薄的身形掙扎着從腰封處抽出匕首，毫不猶豫的扎向了自己的小臂。
解靈環詫異的捂嘴，迷茫無措的看着面前剛剛自殘的少年。
他的血順着袖口淌了下來，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在燭火的映照下，是那樣的瑰豔，帶着一絲邪魅。
“青鷹——”
大門應聲被撞開。
解元的身形在空中晃動了幾下，他狠狠地按住發漲的額頭，厲聲命令：“帶她走！”
解靈環還愣在原地，青鷹只好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將她就這樣強行帶離了房間。
終於回過神的解靈環，僅僅拉住青鷹的手臂：“他，怎麼了？”
他將解靈環交給侯在外面的侍衛，便匆匆又進去了。
解靈環緊緊地抓住身側的裙角，想起剛剛解元那如同野獸一般嗜血的眼神，心裏是止不住的擔心。
轟隆隆——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烏雲遮去了本就黯淡的月光。
不一會兒淅瀝瀝的雨便掉了下來。
解靈環就站在廊下，望着那緊閉的房門，時不時的還能聽見裏面痛苦的嘶吼聲。
她的一整顆心就這樣揪着。
大雨斜着透過廊檐掃射下來，很快就將解靈環的裙襬全部打溼。
看守的侍衛有些不忍，勸說道：“小主子，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等陛下肯見您了再說吧。”
“不。”解靈環呆立在這裏，看着那進進出出的僕婢端着一盆又一盆染了鮮血的水，解靈環如鯁在喉。
“我就在這裏，等着。”
清淺的腳步聲伴隨着水花四濺的聲音由遠及近。
解靈環轉身，循聲望去。
一身金玉宮裙的齊媛簪着華麗的流蘇髮飾緩步走來，身邊還跟着撐傘的宮女。
她也曾聽了一耳朵，齊媛已被冊封爲惠妃。
齊媛躬身行禮，仍舊一副謙卑的模樣。
解靈環自嘲的輕笑：“如今，你是宮妃，不必再拜我。”
齊媛澀澀開口：“公主……”
“福如長公主已經薨逝不是嗎?如今的我不過一介平民，或是……連平民都不如。”
齊媛垂眸：“在車目前偶爾心中，公主永遠都是公主。”
她微微勾脣，似是真心。
“公主不是好奇陛下如今的狀態嗎？臣妾或許可以爲您解惑。”
她微微側身，伸手做了請的姿勢。
解靈環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跟了過去。
耳房內，齊媛稟退了身邊的宮人。
屋內續了燭火，只剩下暈黃的燭光與兩人的影子。
齊媛直奔主題：“陛下着狂躁之症，是早些年在戰場上留下來的，當初返京，哥哥便託付過家父暗尋神醫，終於在找到了雲遊四海的羅神醫之後，纔將陛下這怪病給壓制住，眼看着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般，卻不想，在公主您私自逃出宮後，又反覆發作了幾回……”
“狂躁症。什麼意思？”
“間歇性情緒失控，想必剛剛您也看到了，會變成嗜血的野獸一般，找不到自我……”
解靈環深吸了一口氣，眼眸之中全是震驚與心痛。
是啊，解元跟着齊家軍去戰場的時候，還那麼小，在軍營中長大不說，又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
那累累戰功，有多少是他拼了命換來的，又是經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他這樣發作，會如何……”
幾乎是痛心着問出了這個問題。
“冰水浸泡或許會恢復理智。”那幾次發作，都是她在宮中陪伴左右，眼睜睜看着他將自己浸泡在冰冷的水桶中，面色鐵青。
“不過這法子，也是起初奏效，後來便越來越不中用了。很多次，陛下都是用自殘的方式來維持片刻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