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不怎麼珍惜自己的生命，先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規矩是，我問，你答。”原林根本不信，這種急於撇清的僥倖心理，每個賭徒身上都有。
“你叫什麼名字？”
“李兵。”
“忍一忍。別叫。”
原林透過小孔，輕輕一彈，一顆豆大石子兒“嗒”的撞在府吏蹊蹺穴上。
那府吏臉色一白，整個人都抽了個冷子，冷汗一下就出來了。
“這是對你撒謊的小小懲戒，重來，你叫什麼名字？”
那種劇痛來得快取得也快，但那種令人宛若斷臂的疼痛，卻讓人不想再次嘗試。
“倪深。”府吏還想用含混的口音回答。
“嗯——”
倪深立刻道：“倪深，臼兒倪，深，深，深井的深。”
“你家住哪裏？”
“家裏還有幾口人啊？”
原林用審訊的那套由簡入深的法子，從倪深口中套取基本信息之後，又反過來展開心理攻勢。
倪深哪裏見過這種審問技巧，數個問題後就額頭冒汗，招架不住。
終於承認道：“我，我曾聽縣令大人說起過，輝州軍之所以嘯營，並不是因爲殺民充飢，而是……而是……而是……”
倪深而是了三次都不敢說出口，似乎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我，我不敢說，這是殺頭的罪啊！”
原林淡淡施壓：“你想清楚，說了賭我替你保密，能活多久看我心情。不說，接下來的幾天，你馬上就會慢慢在痛苦中死去，不只是你，還有你的家人……”
隨即又從另一個角度誘導：“縣令大人都敢說給你聽，你反而不敢說？”
倪深一想也是啊，於是咬牙說道：“聽說輝州軍的反叛，是輝州王下令的，否則怎麼可能州軍和戍邊大將一起反了，那些饑民根本沒有戰鬥力。”
“輝州王之所以敢這麼做，就是因爲傳聞皇帝手裏的九龍鏨不見了，兵馬大元帥被架空，根本無法調動禁軍。輝州王想以這個辦法，試探傳言是不是真的。”
“如果九龍鏨真的不見了，無法指使禁軍，而州軍又只認八龍令的話，七州州軍就是大窊國最強戰力，諸王，皆可打出旗號，起兵——奪位！”
倪深說完最後一句，整個人似乎都癱了，這果然是大不敬的消息，若敢亂傳，殺頭誅家都不算重。
原林心頭涼了半截，追問了一句：“那九龍鏨，就是九龍令？”
倪深艱難道：“先帝酷愛木石雕刻，嫌九龍令攜帶礙事，索性改爲工具九龍鏨，做雕刻所用，此事，並不只是傳聞，它是真的。”
九龍鏨，竟然真的是九龍令！
自己要搶奪的，是一個號令一國大軍的令符！
這玩意兒，要怎麼搶？
一時陷入沉默。
等等……現在傳聞是九龍鏨失蹤？
按四方典規定，五龍令往上，大軍認令不認人，豈不是說，誰拿到了九龍鏨，誰就掌握了大窊國最高軍權？
不對，肯定沒這麼簡單！
那是帝王隨身攜帶之物，怎麼會被盜？
誰有這個本事，有這個膽量，盜走九龍鏨？
可如果不是隻有通過九龍鏨才能號令禁軍，這三州饑荒和輝州叛軍確實不合理。
所以倪深說的，輝州王直接在幕後操作，其目的是試探九龍鏨是否丟失，有較高的可信度。
如果朝廷剿匪不利，就說明皇城確實失去了對禁軍的掌控，其後的試探會越來越多，州州自立爲王也不是不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朝廷的計謀？
背景信息還是太少。
畢竟一個府吏所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聽各種傳聞。
但讓原林摸到一個大方向。
所以朝廷方面，纔會下令死守九龍鏨的消息，任何打探消息的人或勢力，都視作反叛？
但綜合來看，九龍鏨不管是不是丟失了，自己想要加入搶奪的希望都很渺茫啊？
到底憑什麼，有什麼資格加入這場皇位爭奪戰？
或許還有什麼線索是我沒掌握的！
原林又開始提問，問了一些縣衙運作和各個職能部門的位置等問題，將倪深幾乎榨乾抹淨，這才放過他。
隨便給了他一顆面丸，告訴他可以暫時緩解毒性發作，但自己還會找他的，自己回家等消息吧。
倪深不疑有它，當場就服下了解藥，隨後頭一歪，栽倒在地。
原林繞了一圈，出現在小巷裏，將倪深的衣服扒下換走，將倪深藏好。
倪深當然不會想到，自己已經知無不言了，還被迷暈。
原林在觀察到倪深體型相貌之後，就設下了連環計。
將倪深引出來，逼問他知道的消息，只不過是第一環而已。
隨後原林穿着倪深的衣物，遮遮掩掩的前往了眠福客棧。
借用身份，打探說書人。
客棧周圍，有無數眼睛，那說書人所住房間的上下左右，只怕也都被有心人住下了。
原林貼着假須，將臉色塗暗，大搖大擺的走進客棧，直接用小錢賄賂店小二，問說書人的房間在哪兒。
店小二顯然這些天已經收了不少好處，看着原林給的小錢有些嫌棄，明顯沒別人給的多，但還是收下，畢竟消息也不重要，可以說人盡皆知，誰會和錢錢過不去呢。
“二樓左手邊丙二房，不過現在沒人，他老人家出去了。”
“欸，小哥小哥，還不知道老人家叫什麼名字呢？”
“嘖，你這人，憑的囉嗦，老爺子姓章，立早章，叫他章老爺子就沒錯了。好了好了，我還有送水呢。”
原林早就在倪深哪裏打聽過了，畢竟當時他用聽書當消息來源的藉口嘛。
那說書人叫章五同。
之所以再問一遍，不過是印證消息的必要步驟罷了。
問完之後，原林也不耽擱，轉身就走，不知道那位說書人半夜還出門溜達，又是爲了哪班。
下一站，倪府。
倪深家在鶴縣還是有點勢力的，不然也不能塞進縣衙做府吏。
倪府是一座三進小院，倪深尚未婚配，在西側廂房獨居，哥嫂和老母健在，但都早早睡下了，所以他偷摸出門倒也方便。
原林返回倪深的房間，方纔已經將倪深藏於牀下，並在房間周圍佈置了些防盜陷阱，回來後先打量了一番，陷阱還在，隨後就在牀上等着。
萬一那殺手是個急性子呢？
這就叫中間商，上下兩家通喫。
小歇一陣，午夜剛過，就聽到輕輕“嗒”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