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應該沒事了。”李榮盛歇了會又補充道:“我都是按照你說的來講的。”
“行,做的挺好。”
兩個人又沉默了。趙萬金消氣了,兩人組的局也順利,這意味着什麼兩個人心裏都有數。
楚秋蹲的有點腿麻,站起來敲了敲腿,不經意地說道。“明天例會的時候,我會把辭職的事情說出來。順便告訴大家成宇會接替我的位子,等他從外地回來了,你負責交接和正式的授職。”
“...好。”李榮盛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低下頭,看着楚秋說出辭職的話,不知怎的他竟一點喜悅也沒有。
他可能是真的喝多了。酒這東西真是會讓情緒上頭。
李榮盛急忙找了個其他的話題:“你不見見應成宇嗎?他後天就回來了。”
“我...不見了。那小孩受不了。”楚秋坦白道。
應成宇賣房給她湊錢這事對楚秋來說是個不小的衝擊。似乎有什麼敏感的東西暴露在了原來的關係中,讓楚秋進退兩難。她又用了一貫的面對情感問題的方式:躲。
說來好笑,她現在同時躲着兩個男人了。
寒冬的風颳的兩個人臉都有些刺痛,再濃的酒意也能被吹醒。但是醉酒的李榮盛越是清醒越不是滋味,過了許久他終於沒忍住道了聲:“楚秋。”
“嗯?”
“對不起...。”
楚秋沒回應,這話聽起來突兀,但是她明白李榮盛道歉的原因。有些事倒也用不着挑明,李榮盛的對不起改變不了楚秋明天要辭職的事實,楚秋即使說沒關係也沒辦法讓兩個人回到年輕時蹲在樹邊暢想未來的關係。
對不起,這是多麼沒用又讓人難過的話啊。
楚秋心裏不是滋味,她倏地站起身,裹了裹大衣背過身去,悶悶地說了聲:“嗯。”
“回家吧,冷了,你彆着涼了。”李榮盛低着頭,聲音也模糊不清。
“行。”
“從今天起,我將卸任公司一切職務。這是我出於個人職業道路規劃做出的選擇,希望大家不要惡意揣測。”
臺下鴉雀無聲。
明明五分鐘之前,楚秋還意氣風發的闡述着今年公司獲得了哪些紅利以及來年的公司規劃,現在就突然宣佈了卸任。
所有人都懵了,他們怕不是在做夢吧?
楚秋關掉了最後一頁的ppt,徐步在臺上整理着自己的資料。“在李總宣佈新的總裁之前由應成宇代理公司全部職務,希望大家能夠積極配合他的工作。”
楚秋面色如常,即使是說出這個驚的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的決定,她也優雅從容帶着高貴的壓迫感。她不疾不徐,將那幾頁紙整理的沒有一絲褶皺,嚴絲合縫的疊在一起,然後揣在自己身旁。她站的筆直,說出了自己在這個公司打拼近十年的結束語:
“那麼,祝公司事業繼續騰飛,祝各位前途似錦,未來一切順利。”她以近乎不可聞的聲音嘆了口氣,而後繼續道:“這十年,我有今天,公司有今天。全都得益於陪我,陪公司走過的各位。我非常幸運人生中能有與各位共度的時光,那麼,後會有期。”
她說完這些,踏着那高跟頭也不回,挺得筆直的離開了會議室。
所有人都像是做了個夢,那詭異的沉默一直保持着。明明只是個普通的週一...有的時候意外的發生就是沒有一絲前兆。
各個中高層面面相覷,在目睹楚秋與金萊的對峙之後,他們一直都在害怕會有災禍降落在自己頭上。但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走的人,竟然是楚秋。
...
原來收拾東西走人是這種感覺。
所謂十年彈指一揮間,楚秋竟然是到離去這天,才震驚的意識到自己已經爲這個公司付出了將近十年!這是多麼諷刺而又無助的事啊。
曾經也沒覺得十年有什麼,但等到收拾東西時,那些委屈和不甘才化作巨大的波濤將自己吞了個精光。
她希望自己東西多一點,能讓自己在公司再多呆一會。因爲按照她和李榮盛的約定,這必須是她在公司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她要和這個公司一刀兩斷。
但她又希望自己東西少一點,能讓自己快一點離開。她不想讓人看見她此刻如被拋棄了的怨婦一般的表情,她纔沒有在臺上指揮江山時的那般意氣風發。她現在心裏委屈的要命,她怎麼能不介意十年,她怎麼能不介意和自己一手撐起的公司訣別。
光是想到明天起牀後,無事可忙的迷茫,她就像掉進最深的海底,看不見一絲陽光。
只剩無助和悲傷。
她最終還是收拾完了東西。珍貴的東西大多都帶不走,帶得走的東西被扔進紙箱時也就頂多是個舊物,離開這家公司後,就是廢品。
說起來,她最近還真的是經常在收拾東西啊。離開醫院時,離開住了許多年的房子時,離開醫院對面的租處時...還有現在離開公司時。
她這一個月的顛簸比過去近十年的都多。
或許顛簸纔是人生的常態?所謂的穩定,常在,陪伴...全都是扯淡。
楚秋抱着那裝滿她存在痕跡的箱子大步出了公司,路過垃圾箱時糾結片刻,在深呼了一口氣之後,還是全部放在了垃圾箱旁邊。
看着那紙箱子孤零零地堆在垃圾桶邊的樣子,她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快感。
人生在於離別,或許,自己真的應該迎來一次完結。
她這樣想着,看着陽光正燦爛的天,那光照的她暖洋洋的想睡覺。她伸手向天去,不知是想捕捉到什麼,還是想伸個懶腰,總之她暢快了許多。
她戴上墨鏡,背對着那個打拼了十年的地方,步履不停。
安清晏已經好久沒休息了。
丟失重要的人的感覺讓他整夜難眠,更重要的是,他總是忍不住走到楚秋的房間看看。
儘管那裏空空蕩蕩,因爲空置太久,楚秋身上總是縈繞的香味也已經飄散。他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摸索着那牀單發呆。
不知是因爲睡眠太少,還是心有所想,他總是在半夜聽到若隱若現的腳步聲,聞到那淡至不可聞的熟悉芬芳。
他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就應該去精神科看看同事了。
午休時間,安清晏還是老樣子,依靠便利店售賣的濃茶和便當度日。他買好東西往門診樓趕去,路上竟然碰到了懶洋洋曬太陽的煤氣罐貓咪。
自從楚秋出院後,這貓咪瘦的速度簡直像是報名參加了什麼減肥訓練營。以前走在街上它的肚皮都跟着步伐一步一個晃盪,現在那肚皮明顯縮到了小貓咪應有的程度,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喫飯了嗎?”安清晏蹲在那貓咪面前,自然地問道,那語氣溫柔地彷彿聽他講話的不是貓。
那貓是熟識安清晏的,看在吃了他不少加餐的份上,那貓咪自然的蹲坐着揚起下巴給安清晏。那姿態彷彿在說:今天大爺心情好,給你摸摸吧。
安清晏難得被逗笑了,他也不客氣,食指勾成一個圈,用外側一下下蹭着貓咪勃頸的毛圈。邊蹭邊溫柔地說:“喫飽了嗎?你瘦的這麼快我都有些擔心了。”
那貓咪自然聽不懂人話,它轉着圈的變化姿勢,享受着安清晏帶有檸檬味道的食指在他身上一下下颳着。
安清晏覺得自己近日的疲勞和思念似乎被這貓咪一時緩解了,他蹲下身子,打算難得偷個懶。那貓咪似乎是嗅到了安清晏手邊便當的氣味,原本還圓滾滾的縮在安清晏面前,忽的就站起身來扭着貓步把頭塞進方便袋。
“哎,哎,不行!回來。”安清晏一開始還是出聲喚,突然想到自己在試圖用語言挽回一隻貓,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伸出兩隻手,那纖長白皙的手靈巧的環住了貓咪的腰身,他溫柔的把貓咪從便當袋裏撈了過來。
“你只能喫貓糧。”他用指尖敲了敲貓咪的頭頂,吩咐道。
那貓咪也不知是氣憤被安清晏拉過來,還是聽懂了安清晏的話。忽的就沒了剛剛還躺倒任摸的乖巧模樣,他喵了一聲然後轉頭就像小花園走去了。
安清晏看着那貓屁股一扭一扭的,又覺可愛又覺委屈。
怎麼連貓都拋棄它啊...。
安清晏決定明天帶個罐頭來給這小煤氣罐加個餐,他不希望自己那思念成疾的毛病因爲貓咪而加重幾分。
“清晏,我說你不會是有什麼怪癖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那似乎是同一科室的前輩,陳醫生的聲音。
安清晏回頭就看着陳醫生抱着看起來得有五十釐米高的便當盒,正滿臉怪異地打量自己的模樣。
“什麼?”安清晏起身拍了拍褲腿,示意陳醫生繼續往後說。
“就是吧...我之前聽說米國那邊有人和非人的動物啊,東西啊什麼的結婚的...”陳醫生邊說邊來回瞟安清晏,安清晏聽着那話,臉都黑了幾分。
陳醫生以爲自己說中了戳到安清晏的痛楚,趕忙補充了一句:“清晏你放心啊!你陳哥不是個多事的人!你就算真的有那啥癖好,陳哥就算不支持也給你保密!”
安清晏忍無可忍用極爲冰冷地眸子撇了一眼陳醫生,對方一下就噤聲不再說話了。
完了,本想開玩笑,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