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盛的手在桌布下擰着自己的大腿，他瞬間想自己真應該讓楚秋一個人來。
他不是那種適應爭吵的主。
“趙總，人我已經請走了，工資照發無誤。您要怎樣才能消氣？”楚秋眉頭都不皺一下，她由着趙萬金凜冽又鄙夷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只當沒事人一般繼續着自己的公事公辦。
“你們公司，收着我的錢，趕走我的人。這也叫合作？我看你們就是來套我的錢！”
“趙總，我們歡迎您隨時來公司指導工作，換一位駐司代表也沒問題。但是金萊，她觸犯的是明令禁止的規定，我們沒法接受她的迴歸。”
“換一位？換一位你又把她趕跑了我找誰說理去？你們想趕就趕，我出着錢受這氣，這天下就沒有這個道理！”
楚秋噤聲看着趙萬金，他究竟有沒有在生氣楚秋也無從辨認。她隱約覺着趙萬金更像是找到了個發泄口，來報復最開始拒絕他揩油時的那點過節。
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
趙萬金是比李榮盛難對付百倍的人，一個一窮二白翻身成爲巨鱷的商人是難以讓人捉摸的。楚秋很怕事情沒有按照預想發展再生出多餘的過節。
“先，先生。請問剛剛是不是有杯子碎掉了...”一個服務生在敲了兩下門後顫顫巍巍的進來，他結巴的問着。
來得正好。楚秋心裏想着，優雅的起身像那門走去。“是的，麻煩您打掃一下。趙總，李總，我去上個洗手間。”
李榮盛瞳孔猛地睜大了，對於楚秋突然的離去感到震驚。趙萬金一個冷哼，但也不好意思當着小廝的面發火。
李榮盛看着小廝收拾那些碎片，他真恨不得再扔一個杯子過去，不然要是一會人走了...他想着自己和趙萬金獨處的場面都一個頭三個大。
他可沒那獨自面對憤怒的趙總的本事。
李榮盛正焦急的看着那些碎片一個個被揀起，忽的褲兜裏的手機傳來了震動，那好像是短信的提示音。
他偷摸着掏出手機，畏畏縮縮地低頭瞟着那屏幕。
是楚秋！
“和趙萬金搭話，把你自己撇清干係。”
“撇清？怎麼說啊，我感覺他很生氣！”
“他沒那麼生氣，你說就是了。我猜他是發一個月之前的火...你說就是了，快點！”
李榮盛狐疑着擡頭，但也只能照做。“趙，趙哥...”
“嗯？——”趙萬金擡頭，那滿是橫肉的臉果然對李榮盛沒什麼慍怒的表情，更多的是懶得搭理。
“您是不是真很生氣啊？”
“那我肯定生氣啊！楚秋乾的這是人事嗎！”
“是，是。楚秋乾的事確實非常過分，我當時也想的是那些文件給人看就看了唄，金萊也是爲了公司考慮嘛...”
趙萬金啃着一直豬腳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擡頭，略帶滿意的表情適宜趙萬金繼續說。
“那個攝像頭也是，我之前老早就想拆他了！就怕他拍到我什麼個人隱私，真是沒想到竟然給金小姐添了那麼大麻煩...這事是我做的不對了，我像金小姐和您賠個罪！”李榮盛說着悶光了杯中酒。
趙萬金又是一個哼，這次的語氣倒是舒緩了不少。他自己也淺喝了一口，道：“酒不錯，慢慢品，不然不就成扎啤了。”
李榮盛連連點頭道着好，拖着椅子像趙萬金那邊一點點移，他邊移邊打量着趙萬金的表情，見到對方沒有明顯的阻攔纔敢繼續。
“趙哥，這次的事，是真的和我無關。您看哈，您都特別和我說過了金小姐是您的親戚，我哪有那個膽子把金小姐趕出門啊？我什麼脾性您不知道嗎，我可是被楚秋壓在腦袋上十幾年了啊。”
李榮盛已經坐到了趙萬金身邊，他自然地給趙總夾菜倒酒，儼然熟練的很。
“倒也是，你沒那個膽子。”
“是啊是啊，我豈止沒那個膽子，我也沒那個能力啊！我有現在這個位置還要仰仗您的提領，我哪來的本事全去趕高智商高能力還是您的親戚的金小姐啊！”
李榮盛的姿態低的已經不能再低了，提到自己的廢柴，他還是有絕對把握的。趙萬金也懂李榮盛的斤兩，再加幾杯濁酒下肚，他心裏痛快不少。
“我猜也是楚秋自己做的爛事，這女人真讓人煩心！”
李榮盛鬆了口氣，這第一階段的任務算是結束了。
正兒八經工作不行，擺爛服軟可是他的專業啊！
但是，然後呢？
李榮盛陪着趙萬金越喝越多，他覺得自己已經有那麼點醉的意思了，但還是遲遲收不到楚秋的回覆。
李榮盛心上焦急，又不得不笑臉迎着一旁也喝越起勁的趙萬金。他完全忘記了今兒這局全然是爲了自己的將來組的。
“把話題引導到把我開除讓他解氣上面去。”
褲兜裏終於再次傳來震動，李榮盛收到指令立刻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趙哥啊，這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你看你幫着我奪回了公司的主權，結果我也還是被楚秋壓着喘不過氣，還把咱自己陣營的人給搞丟了，你說說這...”李榮盛舉着手拍了拍，又極爲失落般的搖搖頭，那樣子似乎充滿了悔恨。
“行了，行了，老弟。你什麼人我能不清楚？再說，那楚秋什麼秉性我自己領教過！真是一頭犟驢，我就沒見過這麼不討喜的女人！”趙萬金說着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他肥厚的手掌力道十足，拍的桌子震天響。
“老哥，消消氣！手該疼了...”
“哼！”
“哥，你說這事是不是怪，咱們兩個人的股份加在一起得夠她兩倍了吧？咱們就由着她那麼神氣嘛？！咱們兩個大男人這樣是不是太窩囊了！”
“是你窩囊！別拉着我。”趙萬金不爽地糾正道。
“是，是。趙總怎麼會窩囊呢，我不是那個意思，嘿嘿...”李榮盛又斟了一杯酒，他停了會搓搓手，而後試探着說。“趙總，您看這個事，難道咱們就這麼讓它過去嗎？”
“那怎麼行！她楚秋可是當着全公司的人把我趙家的人趕出了公司！算了？沒這好事！”
“是！是！我也是這麼想的！英雄所見略同。”李榮盛碰了碰趙萬金的酒杯，一口悶光而後道：“所以，咱們得給她個教訓...”李榮盛壓低了聲音，似乎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想怎麼樣？”趙萬金斜視的樣子像個小心翼翼滿腹毒水的賊。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趕走！”
李榮盛說出這話的時候，趙萬金還頗爲震驚，他似乎沒想到李榮盛敢動這個念頭。
“你認真的？”
“趙總，您要是祝我一臂之力，我真就能把她趕走！”
“話都到這份上了，我看好你，哈哈哈。”
...
楚秋最後沒有回到那飯局，說到底她今天來這裏的作用就是給趙萬金撒口氣，想來趙萬金也已經過了那個勁頭了纔對。
她在酒店外的車裏坐了兩個多小時，纔看到醉醺醺的兩個人結伴出來。趙萬金的司機識相的將他接走後，楚秋才從車裏出來扶住了李榮盛。
“喂，你還好吧？”楚秋有些擔憂的看着面色又紅又白的李榮盛。
“我...”李榮盛這句話還沒說完，伴着一個酒臭味四溢的嗝，身子就整個向前傾斜。
“別！別！那有樹！”楚秋驚叫着阻攔，生怕這人吐到自己身上，她和李榮盛的關係可還沒好到這個地步。
“我....”李榮盛剛開口就自覺不妙，急忙捂住了嘴往樹那裏跑。楚秋見他這樣也就鬆了手由着他跑過去了。
“李榮盛，你沒事吧？”楚秋從車裏拿了瓶水，遞給吐過後在樹邊愣神的李榮盛。
“嗯？嗯。”李榮盛輕聲哼着，看起來極爲疲憊的模樣，他眼皮子將擡未擡，在空中胡亂抓着那瓶水。
“哎，這呢。”楚秋嘆口氣，把那瓶蓋擰開，抓過李榮盛的手，穩穩地遞到他手裏。
李榮盛喝了口水，兩手無力地垂在兩邊，還在不住着打着酒嗝，那模樣看起來很是悽慘。
楚秋蹲在一邊看着他的模樣，多少有些報復的快感。“喝這麼多啊？”她笑着道。
“喝了...兩瓶白的吧。”
“嚯。”楚秋也忍不住一個驚呼，李榮盛酒量不差她是知道的，在兩個人還沒發家之前應酬的事都要本人來做。那些個談生意的夜晚，李榮盛總是自覺的替她擋酒，不過無論當時應酬過多少次，也沒見李榮盛醉成這樣的。“我還第一次看你喝這麼狼狽的。”
“那個混蛋往死裏灌我，我能不狼狽麼？”李榮盛沒好氣的罵道，過後又有幾分自豪。“但我這麼多年酒量也沒變差啊，你沒看趙萬金也醉的不省人事嗎？他可沒佔到我便宜。”
“嗯，確實。沒想到你這麼多年不應酬還這麼能喝。”
兩個人說完這話，都沉默了。李榮盛估計是因爲難受，楚秋則是五味雜陳的。
這個大酒店是各個公司談生意的常駐場所，要是在這個點蹲在酒店門外，就能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年輕人、中年人抱着樹狂嘔的樣子。那多半是創業初期的小老闆或者是大公司替老闆擋酒的打工仔。
以前，李榮盛和楚秋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只不過是很久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