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白色衣角現在自己視線中，悄無聲息地，就像見多了這場面般漠然，或是預料到了這場面般淡定。
言白蹲身探了一下那精瘦男子的氣息，不需多說，竺軒雲見他已無生息的眼眸，便知他早就死了。
對方的手又探上竺軒雲的臉，明明自己渾身寒意，冷汗直下，對方的手卻比自己的更冷，冷到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言白又察看了竺軒雲肩上的傷口，那把刀還插在他的肩上，深得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言白知道此時若將小刀拔出必定血流不止，傳來布帛破裂的聲音，言白撕下布條將傷口纏上，防止血液的繼續奔逃。
竺軒雲有些牴觸，放任着傷口倒痛得麻木，言白的動作卻讓這股痛意強上百倍。
“先止着血，我送你回客棧再找大夫拔刀。”
意識漸散，竺軒雲也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只知道在意識彌留之際，身上緊了緊，寒意漸漸消散。
眼前烏漆墨黑，耳邊只有隱隱的嗡嗡聲，細細的倒也不惱人，但卻越響越大，直到震耳欲聾，難以忍受。
竺軒雲猛地睜開眼睛，耳邊的震響還在不停，他出聲大喊：“別吵了！”
話音剛落，震響竟真的停了下來。
眼前忽地出現顧風的臉，他又惱又笑，簡直滑稽得很。
竺軒雲側首望去，屋裏一片狼藉，瓷片碎了一地，連木桌木椅都不能倖免，一道道刀痕深淺不一。
又瞧見言白正立在窗邊，竺軒雲明白了過來，“你們還有完沒完，不能讓我睡個好覺嗎”
顧風滿臉擔憂，“公子，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再請大夫給你看看？”
“我沒事”竺軒雲嘆道：“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撐着手臂試着讓身子起來，竺軒雲感到肩頭一陣刺痛，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緩了半會纔在顧風攙扶下勉強坐起了身。
竺軒雲喉頭一滾，忽道：“那人說了，是有人花錢買我的命”
“公子別想了，先把身子養好再說，誰想要你的命便儘管來吧，我來一個殺一個。”
顧風緊了緊竺軒雲身下的被褥。
竺軒雲忍不住啞笑，“你怎總是把我當小孩一般？我現在也是殺了人的人了，你以後便要記得我可沒那麼軟弱。”
“誰說你軟弱了，你便是太逞強了，才讓自己受了傷。”顧風惡狠狠瞟了言白一眼，“以後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竺軒雲暗暗瞟了一眼在窗邊靜立不動的言白，道：“看你們把房間糟蹋的，顧風你去樓下給我要碗水喝吧。”
顧風沒多在意，應了一聲便出了門。
竺軒雲撥開牀沿的薄簾道：“言公子，你站在那裏做什麼？”
見他望着自己也不說話，竺軒雲反笑道：“言公子你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方纔打不過顧風吧？”
“他哪裏夠我打。”言白眼神飄忽，“我只是”
“我們倆在生死搏鬥，你就在那裏看着好戲吧？”
竺軒雲冷不丁一句話將言白驚了一驚，“你知道我看到了？”
又道：“我沒想讓你受傷，不過是晚了一步。”
竺軒雲不以爲意，“你哪裏來的惡臭異趣，這麼喜歡看一死一生的拼殺？”
言白只凝望着他，也不話語。
“他爲奸人做事，也是死有餘辜了。”
言白不解道：“你不怪我？”
竺軒雲覺得他問得奇怪，雖然自己是有些惱他見死不救，但他能做出這種舉動卻是一點也不出奇，自己瞧得興起了此時又來問怪不怪他？
“爲何
要怪你，難道那人是你買的兇？”
“自然不是。”
“雖然是第一次殺人，但我還歹是第一次不靠顧風，自救了一把。”竺軒雲道，“雖然受了點傷，但我覺得我這功夫還是能撿一撿的，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
見他話語中有些陰陽怪氣，言白卻莫名鬆了口氣。
此時房門打開，顧風端着水碗進來，言白這才起了身，低聲道：“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在顧風兇狠的殺氣中，言白徐徐出了門。
竺軒雲拿過水碗喝了口水，聽着顧風在旁數說着言白的罪狀。
“他到底是什麼人？！”
這句話語似戳中了竺軒雲，只見他悠悠道：“他到底是什麼人？我也很想知道，好人說不上，壞人好像也說不上，確實很難捉摸的一個人。”
顧風不屑道：“他哪裏不是壞人，怕是已經惡到腸子裏去了。”
“揣測這些又有何用，多留點心便是了。”
顧風又道：“他就是特意下的套，那尾隨我們的人指不定就是他買的兇。”
“這個我倒是不覺得，如果他真想殺我，這幾日有太多的動手機會了，甚至在支開你之後他便能下手，又何必買兇殺人，還是那麼個功夫那麼淺的兇犯，言白不像是那般蠢的人，更不會做這樣麻煩的事。”
竺軒雲又道：“罷了罷了，起碼我們知道有人正藏在暗中伺機而動，只是我實在想不出來，到底誰要殺我？殺了我又有什麼好處？”
話語剛落，竺軒雲忽眼色大亮，“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路來實在太多意外了嗎？先是客棧遇險，土匪埋伏，現在又是買兇殺人難道有人不想我們來黎關城，不想我們找梁溫？”
顧風沉思半晌，道：“公子懷疑得有理，我們確實一路發生了太多不測之事，不像意外，卻像人爲。”
“這說明我們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