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踱了兩步至他面前,挑眉道:“我的嘴巴現在還疼着呢,你便忘了打我那拳了?還有你錘我的六十三下,踢我的二十八下,你怎麼還呀?”
“我”竺軒雲一時語噎,“我那時被下了藥不清醒,我並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言白“哦”了一聲,道:“那我現在殺了你,說我不是故意的也行嗎?”
“你敢!”顧風怒火中燒,“你有什麼怨氣盡管撒來,我奉陪!”
“我才說了你是裝弱的貓。”無視身後發火的顧風,言白低下身去,指尖在竺軒雲秀氣的下頜滑過,“你便又裝起來了?”
“言白!”顧風倏地拔出劍,將劍鞘恨恨一丟,“你我比過!”
“我還記起一件事了。”言白直身又踱到顧風面前,低低道:“你家公子腰肢軟得很。”
“你!”顧風面目紅漲,氣得發抖,要是殺人的視線能化作利箭,恐怕言白現在已是滿身瘡痍。
竺軒雲見事態愈演愈烈,急忙起身幾步上前,壓住顧風掐得發白的指節,在耳邊緩聲道:“冷靜點。”
隨即回身道:“言公子,我都記着呢,以後會還給你的,可以嗎?”
言白沉吟一會,環胸道:“可以。”
竺軒雲暗暗鬆了口氣,覺着自己此時真是像極了在勸架兩個又吵又鬧的孩童。
幾人這邊剛剛平息,房外突然閃進初五的身影,“幾位公子爺,幸好你們還沒走呢!”
竺軒雲疑惑道:“我們正打算啓程呢?怎麼了?”
初五笑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我那老父突然交代我,說有東西要交給你們,這不,我怕你們已經啓程了便趕緊跑來了。”
竺軒雲不解道:“什麼東西?”
“說是什麼信件,也沒說清。”初五笑道:“你看我着着急急,一刻也不敢耽擱”
言白上前掏出銀子遞到他手上,“少不了你銀子,今兒你便來做最後一次馳夫。”
“好嘞!”
軲轆飛馳,很快便至初五房屋。
初五領頭進入,在院子喚了幾聲卻無人應答,“幾位爺先坐,我去瞧瞧。”
竺軒雲方纔坐下,忽見院子沙地裏,竟有淡淡的血腳印,“不好!出事了!”
顧風眼疾手快,一步竄到門前,方打開木屋,一個身影便直直倒了下來。
“爹!!”
初五失聲大喊,狂奔而去。
那老漢瞪着雙目,已無動靜,脖頸間還貫穿着一把利刃,鮮血已然將衣裳染成紅色。
在場幾人大驚,顧風又竄入屋內,屋裏一片凌亂,也瞧不出失了什麼東西。
“爹!!!”
初五還在不住叫喚,但那血劍直穿老漢喉嚨,換作任何人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似發現自己父親已死的事實,初五突然啼哭不止,“我父親一直與人爲善,都這把年紀了,怎麼可能會有仇人!是誰!爹,是誰殺了你!是誰這麼殘忍”
顧風垂眼望了一眼那老漢,“屋裏並無任何信件,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那兇手定是朝那信件去的……”
“什麼信件”初五仰頭淚流滿面,“什麼信件要就拿去罷了,爲什麼還要殺了我父親”
竺軒雲雙眉緊蹙,喃喃道:“不對,我不是目標,梁溫纔是目標”
言白忽開口道:“不,活着的人才是目標,他不想讓我們找到梁溫,更不想讓你找到梁溫。”
顧風思緒大亂,“梁溫有祕密……也許那些信件就是他的祕密,也許有人不想讓他的祕密現世
”
言白垂眼望向那雙目混濁的暴斃老漢,“也許他知道的事,註定他怎麼也活不了……”
天剛透亮,清灰的亮籠罩大地,巍巍城門迎出一緩行車馬。
萬籟俱寂,車裏三人默默無聲,耳邊只有馬蹄聲與車輪轆轆聲。
走出城門不過一里,馬車便悠悠停了下來。
竺軒雲忽然開了口,“言公子,你可否借我些銀兩?”
言白微頓,隨即掏出身上的荷包交予他。
竺軒雲自裏抽出一張銀票,又將荷包遞予他,“多謝。”
竺軒雲顧風下了馬車,初五也早已下了前室,立在一旁。
“初五”竺軒雲上前,卻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
初五低首道:“幾位爺動身吧,不要誤了時辰。”
竺軒雲將手中銀票徑直塞到初五手中,“這張銀票是給你的。”
初五望着手中皺巴巴的銀票,反搖頭道:“我父親生前說過,靠自己雙手賺來的銀子花着才實在”
他抹了抹眼,“我不能收你的錢。”
竺軒雲只覺鼻頭一酸,道:“這錢你拿着,尋塊好地將你父親安葬,剩下的錢去做點買賣,做什麼都成,好好活着,不要再去外面遊蕩。”
熱淚再也遏制不住,初五雙膝一彎便想下跪,被竺軒雲攔了下來,“想想你父親對你說的話,好好地活。”
初五雙眼通紅,“小的還想再求公子一件事”
“你放心。”竺軒雲道:“害死你父親的人,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的。”
“若有一天那兇犯殞命了,公子一定要來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好,我答應你。”
起風了,言白撥着轎簾遠遠瞧着,此時風掠過草尖微動,清灰的亮更加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