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並無大礙,只是簡單的擦傷,敷幾天藥就好了。”
“你這庸醫會不會看病?我手上的傷口這麼嚴重,你告訴我這是簡單的擦傷?”
負責診斷的大夫眼中怒火一閃,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正準備說點什麼,就見一個衣着華貴的美婦人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攬住了樂平郡主。
“樂平,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來者正是樂平郡主的母親,長公主本人。
在長公主身後,則是裴夫人,穆夫人和其他的幾位夫人。
裴夫人作爲主人家,目光在樂平郡主手上的傷口處一掃而過,眼神閃了閃,轉頭斥責裴六娘。
“六娘,你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怎麼能讓郡主受傷呢?”語氣嚴厲,眼中卻並無多少責備之意,顯然是已經大體知曉了事情的經過。“大夫呢,趕緊讓大夫給樂平郡主治傷。”
“大夫就在這裏呢,剛剛纔看的,並無大礙。只要按時擦藥就行。”
見長公主似乎要開口問罪,穆雨淅主動站了出來,搶先開口:“伯母莫要怪罪六娘,郡主是因爲我才受傷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姑娘家還是要嫺靜些纔好。再怎麼有矛盾,也不能動手。樂平向來體弱,這次手傷的這麼嚴重,還不知曉要多長時間才能好全。”知曉樂平郡主向來看不慣穆家女,長公主自然要爲她出頭。
只是此話一出,周圍瞬間陷入了寂靜。長公主身後的喬沁淳也偷偷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還不等長公主反應過來,穆雨淅便又一次告罪:“長公主教訓的是。在郡主斥責我時我就應該賠罪,立馬將鞦韆讓給郡主。都怪我反應遲了一步,郡主這纔等不及,直接將我從鞦韆上推了下來。也因此被鞦韆撞倒,還害的郡主擦傷了手掌。”
“……”
不用在問一遍樂平郡主,便知曉對方說的是實話。饒是長公主這般霸道,此刻也沒臉將罪責怪罪到其他人身上。只是被一個小輩用這種方式諷刺,臉上也覺得有些掛不住。
“你這孩子就是多心,樂平她向來是個直性子,又有些衝動。許是言語間有什麼誤會,這才一時衝動。所幸沒有傷到你不說,還弄的她自己一身傷,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吧。”
穆夫人聽見這話,也站不住了。立馬接口道:“長公主這話就嚴重了。我們元娘心思坦蕩,從來就不是個多心的孩子。只是長公主府權勢顯赫,元娘她父親經常說我們家只是臣子,要謹守臣子之道,這才讓元娘這般惶恐。”
見長公主臉色微變,穆夫人繼續開火:“公主是君,我們是臣,不敢有半點不敬。有句話將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別說郡主只是把我們元娘從鞦韆上推下來,便是拿把匕首捅我們元娘一刀,她也不敢有怨言,又怎麼敢害的郡主受傷呢?”
“夫人慎言!”長公主臉色鉅變:“穆大人是朝中重臣,而我只空有一個公主虛名,從不敢幹涉朝政,怎麼當的住一句君要臣死。更何況樂平也才及笄不久,還是個孩子。孩子嘛,不懂事也是有的,但最多也只是打打鬧鬧,絕對不敢有害人之心。穆夫人可不能隨便給一個孩子潑髒水啊。”
“嗨,看我,一着急這張嘴就盡說大實話。”穆夫人眼中寒光一閃:“可能自家的孩子自家比較瞭解吧。剛剛長公主誤會了我們家元娘心思重,不純良。我對郡主不太瞭解,自然也會誤會郡主。至於誤會了郡主什麼,那還是得多和長公主瞭解一番才能知曉。”
兩個母親對視一眼,目光交錯處彷彿有火花浮現。半晌後,長公主突然轉身給了她身後的喬沁淳一巴掌。
“伯母?”喬沁淳捂住臉頰,眼中含淚的看向長公主。
“平日裏多番交代,不要給樂平帶那些奇奇怪怪的話本。若不是你給她看那些奇怪的話本,她怎麼會突發奇想,試圖跳上半空中的鞦韆上。幸好她雖然不小心撞到了穆家元娘,卻只是傷到了自己,否則我怎麼和穆夫人交代?”
喬沁淳定定的看着長公主,見她眼中沒有半分不忍。片刻後,終究還是低下了頭。掩蓋住自己的神色,緩緩的跪了下來。
“我不該將外面的話本作爲禮物送給樂平解悶兒,差點害了樂平和穆家元娘,請伯母責罰。”
見喬沁淳識相,長公主將目光投向對面的穆夫人。
“……”
穆夫人並不想就這樣簡單放過意圖傷害穆雨淅的樂平郡主。只是看看了看長公主,知曉她必定護着樂平郡主。如果她非要個說法,最後遭殃的只會是那個跪在地上的喬家小娘子。穆夫人眼中劃過一絲不忍,轉頭看了看穆雨淅,見她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穆夫人這才鬆口放過對方。
長公主哪裏受過這種氣?
若不是樂平郡主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下了把柄,她早就翻臉了。只是形勢比人強,沒辦法立刻報復回去,她只能甩袖離去。
見長公主離去,穆夫人這才滿含歉意的望向裴夫人。
“抱歉,影響了你們家的宴會。”
裴夫人灑脫的擺擺手:“無妨。”
裴家作爲武將世家,向來與皇后一系更加緊密。而長公主作爲李妃的表姐,則更加親近李妃一派。兩者本就不是一路人。
“雖然發生了點不愉快,但也不影響我們今日的宴會。今日掌廚的廚子有一位是我們從邊關帶回來的,菜餚的風味與京城大不相同。我特意吩咐廚房做了幾道邊關的特色菜餚,大家可以好好品鑑一下。”
周圍跟過來的夫人本就是和裴家比較親近的,聽見這話,哪裏有不應之理。
“那咱們可要好好嚐嚐。”
“對,這可是地道的邊關風味。咱們久居京城,若不是今日裴府舉辦宴會,哪裏能嘗的到呢。”
諸位夫人們熱烈的討論着宴會的菜色,一邊聊一邊往宴會廳的方向走去。彷彿剛剛並未發生任何爭論。裴夫人臨走前還笑意盈盈的叮囑裴六娘好好招待在場的小娘子們。
而穆夫人則是擔憂的看向穆雨淅,見她確實沒有傷到,這才瞪了她一眼,和其他的夫人們一起離開。
周圍的人已經全部散去,穆雨淅這才轉身望向一直默默站在角落裏的裴三郎。
“裴三郎,今日多謝你出手相救。”提到這件事,穆雨淅情不自禁的便想到樂平郡主的那句“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雖然裴三郎是爲了救她,但回憶起對方攬住自己腰肢的事情,穆雨淅忍不住紅了臉頰。
對面的裴三郎顯然也想到了同一件事。耳根微紅的輕咳一聲。
“不必言謝。”
沉默了半晌之後,兩人同時開口。
“那個……”
“那個……”
對視一眼,兩人慌忙的收回目光。
“你先說。”
“你先說。”
兩道驚訝的目光再次相觸,裴三郎垂下了眼眸,穆雨淅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還是你先說吧。不然我們這麼推辭下去,天都要黑了。”
聽見穆雨淅的笑聲,裴三郎這纔敢擡眼看她。
“我,樂平郡主是因爲我才找你麻煩的嗎?抱歉,我沒想到……”
“你想多了。”感受到對面傳來的濃重的歉意,穆雨淅含笑打斷了裴三郎的話語。
“此事與你無關,是她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我又故意無視她,這才激怒了她。本來就與你無關,你不必愧疚。”
“可是……”
“沒有可是。她剛在親口承認的,單純是不忿於別人將我和她進行比較,這纔多次找我麻煩。你不必把罪責都歸於自己身上。”
見裴三郎依舊有些低落,穆雨淅再次開口。
“再說了,哪怕她是因爲你才找我麻煩,難道我就從此對你退避三舍嗎?我可不願意因爲一個不討喜的人遠離朋友。”
“朋友?”
“嗯,我們好歹認識這麼久了,你還救了我一次,難道不算朋友嗎?“
裴三郎沉默片刻。
“算。”
聽見了想要的答覆,穆雨淅滿意的笑了笑,這才眉眼彎彎的看向裴三郎。裴三郎避開穆雨淅的目光,轉移話題。
“你剛在想和我說什麼?”
“啊,差點忘了,我剛想問來着。你來這邊是有什麼事情嗎?”
裴三郎右手壓住左手邊的袖袋,沒有迴應。
穆雨淅見狀,連忙開口。
“不方便說就算了,我只是隨口一問。”
“只是有點事要找六娘。”
“啊,六娘在那邊,我去喊她。”
說着便匆忙往裴六娘所在的方向跑去,留下裴三郎站在原地。右手隔着袖袋捏住裏面的東西,輕輕的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