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她向來堅韌,也極少在他們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樣,這一次蕭景曜的死真的是徹徹底底擊垮了她。
心病還需心藥醫,可是蕭景曜神魂已滅,他們……
秋魚死死捏起拳頭,他多恨死的人不是他!
眼看萬春同景迅速枯萎,殘花枯葉落了一地,秋魚徑直飛了上去。
他原本想好了,便是罵,也要把月牙罵醒!
可是等他一低頭看到攬月的時候,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她一直都是高高懸掛在夜空的明月,活潑起來的時候,又像是明媚的驕陽。
她一直都是他們所有人的中心,是他們的信仰。
可是現在,她靜靜地躺在枯萎的花牀裏,一張臉蒼白得幾乎透明。
他們都不知道,原來她一直在哭,那淚水緩緩滑入鬢間,無聲而心酸。
“月牙……”
秋魚聲音嘶啞,心如刀割。
他小心翼翼去拉攬月放在身側的手,入手粗糲,卻原來連手心都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
秋魚鼻子猛地一酸,這多災多難的命運終究沒有放過她,還給了她重重一擊!
見秋魚遲遲不曾開口,其他人也圍了上來。
可是下一瞬,看到攬月的模樣,所有人都沉默了。
眼看萬春同景凋零的速度越來越快,攬月的生機也在快速流逝。
這時候,雙目微紅的幽狼忽然開口。
“千面,那個牌位你還帶在身邊嗎?”
一旁的胥留趕忙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血紅色牌位。
幽狼伸手接了過來,又將牌位輕輕放在了攬月的手邊。
這個牌位是狐狸用自己的血肉做出來的,上面全都是狐狸的氣息,月牙一定能感受到的!
下一刻,幽狼傾身而下,溫聲而篤定地說道:
“月牙,你快醒醒,狐狸他一定會回來的。”
“你看,你們都轉過那麼多世了,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的。”
“他曾以神魂起誓,生生世世愛你,你知道,他那人從不食言的。”
“他只是重來一次,以空白的記憶、全新的身份和你相遇,再重新愛上你,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啊。”
“諸天萬界,不管他轉生在何處,我們都會永遠陪你,陪你再次找到他。”
“或許,他已經在某處等你了,你怎麼捨得讓他等太久。”
“月牙,狐狸不能沒有你,我們也不能沒有你。”
“萬年前,你和狐狸雙雙離去,真的是要了我們半條命啊。”
“你怎麼忍心,讓我們再次經歷連失至愛的痛苦……”
說到後面,幽狼的聲音都顫抖了。
他曾是六天妖裏最小的那一個,他由狐狸救回,是月牙養大的他。
他對他們夫妻的感情,超越世間的一切!
後來他們雙雙離去,他也成爲了獨當一面的幽狼族族長,甚至以鐵血冷情著稱。
可是此時,拉着月牙的手,幽狼卸下了這麼多年的堅強,哭得悲痛難忍。
當年是他親手殺了狐狸,這份痛深埋心底,至今不曾消除。
若是今日眼睜睜看着月牙死在他面前,他真的再也無法承受!
白行晏見他們對攬月情深意重至此,也不由的眼眶溼潤。
庭院中,唯一沒有圍過來的,是舒襄。
他失魂落魄地癱坐在角落裏,腦子裏一遍又一遍過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他不明白,他活着有什麼意義。
他只會給阿曜和小月兒帶去厄運,他一無是處,他就是卑賤!活該!
此時此刻,若不是小月兒還活着,他早已不管不顧追隨阿曜去了。
他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活着!
舒襄任由自責和罪惡的浪潮吞沒自己,蜷縮在角落裏,痛不欲生!
攬月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她深陷泥沼,卻連掙扎的力氣和慾望都沒有。
她甚至在心中祈禱,希望自己能夠儘快被這無盡的黑暗吞沒,這樣就能忘記這撕心裂肺的一切!
可是忽然間,她手心微微發燙。
攬月麻木地低頭,抽手而出之時,看到手心不知何時抓着一個熟悉的牌位。
污泥緩緩從牌位上滑下,紅光漸盛,成爲了黑暗中的唯一光源。
攬月眸光恍惚,看到牌位上隱約刻着幾個字,而這個筆跡,她早已刻入骨髓!
攬月忽覺心中劇痛,那眼淚氾濫而上。
她顫抖着手將牌位舉到眼前,這纔看清,上面的字跡微微扭曲,像是脫力之時,用指甲一點一點摳出來的。
牌位上赫然寫着——
月牙吾妻。
攬月整個人都僵住了。
下一刻,她珍之又珍地將牌位貼在臉頰邊,那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她低低啜泣,然後聲音漸大,直到將牌位捂在心口,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釋放出來!
也就在這時候,幽狼顫抖的聲音傳進了她的心神裏。
“月牙,快醒醒吧……”
“月牙,狐狸還在等你,我們都在等你……”
攬月抓緊牌位,被幽狼的話,激起了一絲生的慾望。
曜兒還有輪迴,他還會回來的,大家都會陪着她,直到將曜兒找回來……
對,他會回來的……
攬月深吸一口氣,那荒蕪的心田,終於投下了一束光。
她第一次開始掙扎,開始和腳下的泥沼抗爭!
“花……花開了!花開了!”
樹下,暮婆婆忽然高呼出聲,喜極而泣!
花開了,就有希望了!
舒襄聞言猛地擡頭,只見攬月所在,原本枯萎的花朵像是重新得到了養分一樣,頹勢盡去,再次盛放出絢麗的色彩!
“小月兒……”
舒襄喃喃而語,灰敗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生氣。
秋魚等人對視一眼,皆一臉急切地看向白行晏。
這樹到底怎麼回事,只有白行晏知道!
白行晏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迫不及待將手掌貼在樹幹上。
果然,方纔那令他窒息的絕望終於開始緩緩消散!
白行晏轉頭,一臉欣喜地看向秋魚他們,開口說道:
“接下來,就交給萬春同景和時間吧!”
“月兒,會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