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魚他們都守在樹下,白行晏一個人坐在了攬月身邊。
他垂首,看到攬月面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吊着的一顆心慢慢落了回去。
“月兒……”
白行晏低低喚了一句,心中生出無限的愧疚。
當初月兒出生的時候,他尚年幼。
他甚至都來不及見月兒一面,她已經神魂分離,被帶到了下界。
在花錦城第一次見到月兒的時候,他見她容貌便心有所感,所以送出了那顆雷霆玉,結下因果。
可是,當他不斷深挖,發現上一輩的恩怨糾葛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的時候,他便決定獨自承受這一切,讓月兒置身事外。
沒想到最後,月兒還是被捲了進來,甚至失去了摯愛之人……
白行晏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憐愛地抓起了攬月的手。
“月兒,你知道嗎?我們的娘還活着。”
攬月雖然還未清醒過來,但是別人和她說話,她已經能夠聽到了。
聽白行晏提到“娘”,攬月抱着牌位,不由地擡起頭來。
那不堪回首的真相再次洶涌而上。
在白家天牢,她本來已經到了極限,正是白行晏那一句“親生女兒”,讓她心神大慟,徹底絕望。
她怎麼可能是白致逸的女兒,是他逼死了曜兒!
直到此時此刻,攬月依舊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這時候,白行晏的聲音繼續傳來。
“第五家,那是孃的家,他們應該和我一樣,只是想保護你。”
“月兒,我們都不想把你捲進來,所以才瞞着你……”
攬月想起她回第五家的時候,第五高湛告訴她,她的爹孃已經雙雙離去。
可是當時,第五代真站在一旁,她的臉上滿是欲言又止。
那時候攬月就知道,她的親生父母之事一定還有隱情,卻沒想到事情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第五家是紫讓的後代,他們整個第五家族都與天道不共戴天。
攬月很難想象,娘爲什麼會和白致逸在一起,因爲白致逸可是天道十二路的神君!
“月兒,你和娘長得很像,真的很像,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有了預感。”
“你沒見過她,她真的很溫柔呢。”
“她那麼愛我們,她是有苦衷的。”
白行晏絮絮叨叨,他心中壓抑了太多太多事,卻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
他很痛苦,因爲他天生就能讀人心,預未來!
白致逸的狠心狠毒狠辣,全部被他聽了個正着!
“月兒,我以爲她已經離我們而去,可是後來,我在地下的雷網裏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那麼痛苦,月兒,白致逸一定對她做了什麼!”
說到這裏,白行晏眼裏溢出仇恨的光芒,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攬月聽到這裏,頓時大驚失色!
雷網之下!
她進入雷霆藏後,曾機緣巧合進入雷網之中。
她聽到了一個極其慘烈的叫聲,一聽彷彿就在承受十分殘忍的痛苦!
那……是娘?
攬月不敢相信。
“月兒,我已經找到了突破雷網的辦法,你快點醒來,我們一起去救娘,好不好?”
攬月忽然間心急如焚。
她要醒來,她想醒來!
她要去救娘,去找曜兒!
攬月在泥沼中瘋狂掙扎起來,就在這時候,萬春同景一陣搖曳,光芒炙熱了好幾倍!
白行晏癡迷地看着這一幕,看着光點爭先恐後涌進了攬月的身體裏!
攬月忽然心有所感,她緩緩擡頭,看到遠處奔來無數光點,它們在泥沼的邊緣緩緩凝聚,變成了一個溫柔的身影。
“月兒,我的好孩子。”
身影朝攬月伸出手來,傾身而下之時,散發出一陣溫暖的馨香。
攬月仰着頭,呆怔怔地望着這個身影,她彷彿猜出了來人是誰。
“來,伸手,該出來了。”
聲音輕柔無比,帶着無限的包容和鼓勵。
攬月喉頭涌動,可是那個字實在太陌生,她怎麼也叫不出來。
身影彷彿淺笑了起來,它主動拉住攬月的雙手,那是極其真實的溫熱觸感!
“月兒……”
低低的喟嘆聲迴盪在攬月耳邊。
攬月感覺到身影在向外扯着她,它的動作那麼小心翼翼,生怕一個用力就扯痛了她。
攬月不敢讓它太辛苦,趕忙順着它用力的方向掙扎起來,一步步遠離了泥沼!
“好孩子。”
身影輕嘆出聲,又欣慰又憐惜。
攬月凝望着光裏的身影,拼命想看清它的模樣。
下一刻,攬月感覺到身子猛地一鬆,竟完全擺脫了泥沼!
等她回頭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麼泥沼,困住她的,一直都是她心裏的魔障!
這時候,光影覆了上來,將攬月整個人都包裹住。
攬月感覺到了肩膀和腰間的重量,是光影抱住了她!
“月兒,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聲音低低響起,帶着濃濃的心疼,還有數不清的歉意和愧疚。
攬月想起這段日子的噩夢經歷,心中悲意翻涌,險些又不能自已。
她的手指動了動,想要回抱這片光影,可是下一刻,它已經漸漸虛無。
攬月不免有些慌張,她嘶啞着開口,“你……你要去哪裏!”
光影在攬月的鬢邊輕輕蹭了蹭,充滿了留戀和不捨。
“孩子,我必須要走,我只是捨不得你和晏兒。”
這一刻,光影的聲音竟然帶了一絲哭腔,聽得攬月心酸不已。
“月兒……”
光影越來越淡,連那絲溫熱也抽離了,空蕩得彷彿一團空氣。
攬月慌忙攏緊懷抱,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光影緩緩升空,攬月能感覺到,它炙熱的目光還落在她的臉上。
“月兒,娘對不起你……”
“月兒,勸住你哥哥,不要來雷網之下,不要來……”
攬月騰起身子,她在追隨那道光影!
“記住,不要來……”
呼的一陣風掠過,光影被徹底打散,連聲音也戛然而止。
攬月心中絕望,一頭扎進光影消失的地方,高呼一聲:“不要!”
下一刻,映入眼簾的是一臉關切的白行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