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們說的就是關於郊遊那天的事。郊遊那天,我也在。”
大家重新將目光放到了說話人身上。
你沒去看。
你只是低着頭,藏在了黑色的帽檐下。
諸伏景光情緒低落地說:“有裏是我小時候在長野的朋友。我關於小時候的記憶還是很模糊,只記得,有裏當時出來郊遊,跟我說她跟她爸爸吵架了,是抱着再也不回家的心情離開家的,但她已經後悔了,並且準備等回家後跟她爸爸好好的道歉。可後來的有裏突然說自己不舒服,我爸爸就帶着她離開了。”
“……”
降谷零起身走到幼馴染的身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諸伏景光小聲說了聲“我沒事”,動作很輕地收回搭在你後頸的手。
伊達航整理了下大家攤開在桌上的東西。
“那我們明天再一起去趟洗衣店,或者外守的房子吧。已經十點多了,今天就先到這,大家都忙活了半天,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松田陣平直接向後一躺。
“我就先在這躺躺吧,這屋子太暖和了,不想動。”
萩原研二也跟着躺了下來,躺下後才解釋說:“不是我不想動,只是我的腳已經盤麻了,動不了。”
伊達航無奈,揮了揮手,又覺得前者說的有道理,於是也跟着換了個輕鬆的姿勢後側躺下。
三個大個子就這樣橫七豎八地躺屍一片,你抱着自己的電腦縮到了角落裏。
降谷零沒摻合他們,依舊坐在茶几前,看有沒有遺漏的疑點。
一個小時後,說是想出去一個人走走的諸伏景光猛地一把拉開門,帶着外面的冷風一起進屋,臉色很差。
“我剛剛在外面發現了張尋人啓事,上面失蹤的小女孩——”
他說着,將手裏不知從哪來的紙展示給屋子裏的好友們看。
躺着的人全都坐了起來,湊了過去。
“——長得好像有裏。”
……
所有人都發現了事情串起來後的詭異趨勢。
松田陣平突然發問:
“外守有裏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降谷零迅速翻開手邊的入學檔案複印件。
“1月2日。”
今天是1月1日。
距離第二天的到來,還有四十三分鐘。
伊達航看了看錶,立馬起身。
“快,我們走!”
在趕往外守一洗衣店的出租車上,你聽見坐在你旁邊上的人輕聲說:
“我希望他不要再做傻事。”
說話的人看着窗外,澄澈的藍眼睛裏藏着無言的悲傷。
坐在副駕駛座的松田陣平放下了撐在車窗邊的手,仰頭靠在了座椅背上。
“這是一場悲劇。”
你聽懂了。
……
等你們趕到時,距離第二天還有不到十五分鐘,伊達航他們已經到了。
見到你們,這個向來穩重靠譜的青年急匆匆地說:“萩原剛剛用手電筒一照,發現洗衣機裏有炸彈,但現在還不確定炸彈數量的多少——誰能開鎖?”
“我來。”
松田陣平從口袋裏掏出根別針走上前,在鎖孔裏搗鼓了幾下,咔嗒一聲後,鎖開了。
他們立馬推門衝進去,打開洗衣機的門一一檢查,沒多久就全部查完。
“每一個洗衣機裏都有炸彈!”
“我來拆吧,讓更會說話的萩原去疏散民衆會更合適。”
松田陣平已經在店裏找到了能用來拆彈的合適工具。
“我跟松田一起,兩個人速度快。”
降谷零看着松田陣平,眼神堅定。
“你會教我會的,對吧?”
被朋友堅定不移地信任的人莞爾一笑。
“當然。”
於是伊達航也快速地安排下了分工:“那松田和降谷留下來拆彈,萩原和晉川去疏散附近民衆,我跟諸伏上去找找外守和那小女孩!”
““““沒問題!””””
跟着萩原研二離開前,你聽見身後某個拆卸一流的傢伙正用淡定而自信的聲音,安撫他極力掩飾內心焦慮的同期——
“別慌降谷,拆彈時,心浮氣躁乃是大忌啊。”
等你和萩原研二疏散開半夜還在外遊蕩的民衆,返回到洗衣店樓下,四個人已經都站在了店門外,伊達航在哄着哭泣的小女孩,被帶下樓的嫌疑犯一個人靠在電線杆前。
你看他們都毫髮無傷,便鬆了口氣。
“炸彈都拆完了?”
“當然。”松田陣平一臉輕鬆。“降谷動作也很快。還不賴嘛,降谷。”
被誇的金髮青年笑着用手肘撞了撞同期的胸膛,臉上還帶着少許的心有餘悸。
“那現在是打電話報警?”
“我剛剛已經跟哥哥打電話說了情況,他們在趕來的路——”
嘭——
洗衣店二樓突然發生爆炸。
劇烈的爆炸聲將距離最近的你們炸出短暫性的耳鳴,只有伊達航動作較快地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這時,從被從二樓拽下來時起就一直呆若木雞的外守一趁所有人都沒回過神,忽然暴起,返回到二樓,以一副毅然尋死的決絕。
“外面,櫻花!”
反應最快的你一把拉住喊完話後準備往裏衝的人的手腕,咬牙切齒地問:“上面可能還有炸藥殘留,你想進去幹嘛?”
諸伏景光也沒想到會被你拽住。他一邊焦急地望着越來越烈的火勢,一邊用力想要掙脫你束縛,大聲告訴你:
“當然是救人!”
“……”
你看向他身後的某處。
“高明哥。”
聽到親人名字的青年條件反射地回頭去看。
而你已經鬆開他的手腕,在對方意識到自己受騙前,義無反顧地替他衝進了火海。
“枝和!”
……
你在二樓找到了那個等待着被大火吞滅的人。
對方懷裏抱着女兒生前最喜愛的兔子娃偶,目光呆滯地望向前方,身上沒有絲毫活着的氣息,像一個死人。
你也不急了,慢騰騰地踱步過去,挑了挑眉,問他:
“你很想去死?”
神態頹然的中年人低頭親了親娃偶的兔子耳朵,輕聲說:
“嗯,我想去找有裏了。”
嘖。
你不屑地嗤笑了聲,上前一把拽住他皺巴的衣領,將其拖到窗戶邊。
“做夢呢,你說去找就去找?”
窗戶的玻璃已經在爆炸中變成了碎片,
前方是冬天刺骨的寒風,身後是滿屋滾燙的火舌。你盯着中年人污濁的眼睛,像要從他的眼睛看進他落魄潦倒的靈魂深處。
中年人臉上空洞又毫無希冀的神情,讓你感到厭惡,內心不斷地翻涌出了要將其碾碎的慾望。
你站在樓下人看不到的死角,笑眯了眼。
“死神又不是誰都眷顧。更何況,要是萬一……”
後面的那番話,被你用十分輕快的語氣說出口,嘴角惡劣的笑容,像惡魔對人類的引誘呢喃——
“善良的外守有裏不能夠接受你這個殺害了她最喜歡的老師一家的父親呢?”
“……不”
你成功地在這個隱藏十五年的殺人犯處事不驚的蒼老臉上看到驚慌與崩潰。
“不!不會的!有裏她……”
這就夠了。
你一腳將他踹出了窗戶。
望着樓下的五人用撐開的櫻花旗接住掉下去的人,你輕鬆地拍了拍指尖不慎沾上的灰,剛想跟他們揮揮手說自己馬上下去,就先對上五雙齊齊瞪大了的眼睛,以及一聲
“枝和小心上面!”
——
來不及了。
被大火燒斷的房梁已經砸了下來,將不及躲閃的你重重壓倒在地,鴨舌帽也跟着摔了出去。
“晉川!”
“晉川!”
“晉川!”
“小枝和!”
“晉川枝和!”
……
新年第二天,零點十七分
上來前,你曾花一秒鐘時間想過會不會在這裏遇到能夠徹底終結你性命的爆炸,卻獨獨沒想,自己會被一根房梁輕易打倒。
你很想跟外面焦急呼喚你名字的人說聲“我沒事”,可久違的窒息感已經侵襲上腦。被死神所疼愛的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在熊熊烈火中,在滾滾濃煙的包圍裏,倍感疲倦地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