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寨,城西

    晨曦避開密匝如骨殖的建築,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將一縷朝陽送進微微發黃的小窗,使這間房成爲這“層巒疊嶂”的籠屋鴿房中的奇蹟。

    若說行港是鋼筋混凝土構成的城市森林,那麼這裏則是在房屋狂野生長的雨林,陰暗潮溼,泥沼遍佈,黑暗邪惡的溫牀。

    ——尤其是九龍寨這種遍佈建築奇蹟的地方,沒有樓間距的概念,一天之內,白晝與黑夜沒有明確的界限,陽光是奢侈品,除了德古拉伯爵,無人會心怡這裏。

    喬莉支着下巴,坐在牀邊靜靜打量着那人,不由爲自己錯認他是被追殺的古惑仔而好笑,拖還在上學時借閱過幾期時裝雜誌,她還是認出了黑襯衣上低調的博柏利標識。

    而襯衫胸前的口袋裏是一枚小巧精緻的鍍金校徽。

    紅底色校盾正中有熾熱的黃太陽一個,太陽之上原有雙白箭咀。紅色“kc”置於黃太陽及白箭咀之前——king‘‘scolleague,英皇書院,名流顯赫子女聚居地,當然,也盛產政商名流校友。

    就算沒有靚衫加持,哪個落難的爛仔不是如喪家之犬般惴惴不安,誰人像他一般落難也一身矜驕氣,分明是顯赫之家出身,上着英皇書院的少爺。

    低矮的小牀上,那人薄被滑落至腰腹,肌肉緊實,塊塊分明,就算被幾道繃帶纏繞,卻依然矯健有力,散發着城寨罕見的鮮活的生命力,毫不吝嗇的展示着青春的美好。

    全身被來之不易的陽光染上昏黃燦金,濃密的睫毛爲眼底渡下一灣淺影,光影的作用下,五官顯得更加立體深邃,多了一絲異域風情。

    喬莉不自覺的放輕呼吸,生怕打破眼前這細膩美好如精緻的油畫般的畫面。

    突然一聲聲連續不斷的曖昧聲音透過老舊單薄的牆壁直直穿刺過來,女人的調笑告饒,男人的浪語,讓人恍如身臨其境,不必說也知道隔壁的樓鳳開始工作了。

    喬莉早已對這些習以爲常,甚至可以熟視無睹,賣東西到時候,常在各處穿梭,什麼場面沒見過,遇到顧客賣乖討巧,蜜語甜言各路吹捧一一逢上。

    遇到鹹溼佬言語調戲,故意露出繃帶下紅腫的臉,再換上嫵媚的笑,足矣嚇退一切盲目自信的雄性生物。

    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學得爐火純青。

    可精明的市儈面對從另一個世界走出的少年是否有用,未可知。

    只是看到牀上的人眉頭微蹙,又想到若是這人醒來兩人孤男寡女擠在這小小的房間大眼瞪小眼聽人家的牀事豈不是很尷尬。

    若讓姐姐們知道被她們帶着閱片無數從來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喬莉會因爲這種問題感到侷促,定要笑她個夠。

    猶豫再三,伸手欲捂住那人的耳朵,指尖快要觸碰的瞬間,那雙眼睛倏爾轉醒,目光毫不避諱的與她對視,又向她挑了挑眉,嘴角噙着壞笑。

    “妹妹仔,不用擔心,英皇的miss有上生理衛生課,你知道的我都知。”

    聲音慵懶而沙啞,像百年前名匠手下所產的大提琴奏響,音色醇厚悠揚。

    喬莉故作鎮定,神色冷淡,手指越過那人頭頂,穩穩夾起窗臺上隨意擺放的一盤磁帶,又在他面前淡定的晃了晃。

    “你說什麼?”

    她擡了擡起小巧的下巴,語氣裏帶着淡淡的挑釁。

    他亦從容優雅的向她頷首,繼續對視,兩人莫名其妙產生些針鋒相對的意思來。

    隔壁似乎到了最激烈,聲音似乎要穿透牆壁。

    喬莉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隨手把磁帶丟進窗臺上的老舊收音機裏。

    隨着一陣明快的前奏,一個明豔的女聲響起。

    ……

    練習爲樂但是怕熟人

    你愛路過去索取見聞

    ……

    喬莉看着那人臉上越來越張揚的笑容,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

    看着那人得意的輕哼着歌,熟悉的節奏終於喚醒她的記憶

    然而她反應太慢,歌曲的gao潮已經開始。

    ……

    你小心一吻便顛倒衆生

    一吻便救一個人

    一吻便偷一個心

    一吻便殺一個人

    一寸吻感一寸金

    下個他他吻她

    他吻她再親你結束這旅程

    多得你這煞星

    ……

    “放心,我會對你的kiss負責的,不用放歌提醒我。”邵逸斐看着女孩僵硬的身影,笑地恣意。

    他坐起身,輕笑着,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還有,我叫邵逸斐。”

    喬莉耳尖微紅,心臟傳來一陣悸動,這副樣子怎麼能被那傢伙瞧見,於是下意識準備的轉身逃出門去。

    這次角逐顯然以喬莉丟盔棄甲告終,這人在學校定是拍拖過無數女仔的花叢老手,喬莉憤憤地想。

    關門前卻聽見那人懶散又欠揍的聲音,“嗯?記清楚了嗎?mygirl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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