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75章 受罰
    夏侯翊這次說幫不了,是真的幫不了,而且也不打算繼續替她隱瞞了。

    翌日,鍾瓚就面色沉重的上了門,沒等管事去通報就徑直去了夏侯淵的外書房,衝着妹夫就是一通抱怨:“你真是養了個好女兒,若不是翊兒主動坦白,我都不知道她還能這樣膽大妄爲……”

    夏侯紓跟着來傳話的侍女趕到書房時,就見書房裏除了夏侯淵和鍾瓚,還有母親和夏侯翊。他們各個神情凝重,似乎剛發生過一場激烈的爭執。而夏侯翊則是跪在中堂。

    看到她時,大家臉上的凝重便又增了幾分。

    若說來之前還有點懷疑,可進了書房,一看到眼前的幾個人,夏侯紓就全明白了。看來該說的夏侯翊都已經交代清楚了,不該說的,或許他也說了幾句。想到這裏她便偷偷瞧了瞧夏侯翊,心想他這位兄長可真是鐵面無私啊,爲了把她的身份摘乾淨,不惜連自己都賣了。

    此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大義滅親之舉,夏侯紓不由得對兄長肅然起敬。要想當長青門的接班人,心不狠怎麼行啊?

    以舅舅的性格,沒準還會爲有這樣的接班人感到欣慰呢!

    夏侯淵見女兒腳步緩慢,滿臉提防的往屋內打量,彷彿隨時都有可能逃離現場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好笑。他將手掌握成一個拳頭,慢慢舉到鼻尖處,輕輕咳了一聲。

    鍾玉卿立馬側目瞪了他一眼。

    夏侯淵便裝作鼻子不舒服的樣子又連續假咳了幾聲,自然也就得了鍾玉卿一連串的白眼。

    夏侯紓立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緊走上去給三位長輩請安,見衆人依然冷着一張臉,便很識趣的挨着夏侯翊跪了下來。

    夏侯淵哭笑不得,扶額道:“你倒是痛快,我們什麼都還沒問,你就先跪下了。平日裏你母親總說你不好管,原來是這樣。”

    夏侯紓心裏相當腹誹。家裏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她能不看眼色行事嗎?而且今天這事擺明了就是要問罪啊,她不先放低姿態,難道要挺着腰板跟他們硬碰硬嗎?就算她真的蠢笨無知,就憑她一個小輩,怎麼對得上三個既有威信又講道理的長輩?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夏侯紓的優點之一就是認錯速度快,且認錯態度端正,見此情狀她立馬抵着頭說:“這回紓兒是真的知道錯了,請諸位長輩千萬不要爲了我的事氣壞身體,不然紓兒的罪過可就大了。”

    鍾玉卿作爲母親,也是最關注夏侯紓起居動態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兄親自來說,又有次子作證,證據確鑿,她是怎麼也想不到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看似循規蹈矩,偶爾犯渾的女兒居然暗地裏做了這樣的事。

    她冷哼一聲,怒道:“你在外面胡作非爲的時候,怎不見你這麼般小心?如今知道我們要罰你了,你倒是明白自己罪過大了?”

    夏侯紓哪裏敢出言頂撞,只得把頭伏得更低。

    她這個態度不由得讓鍾玉卿回憶起了她往日犯錯後的樣子,卻沒有哪次是真的知錯就改,絕不再犯的。鍾玉卿更是氣得不行,又道:“你說你錯了,好,你倒是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夏侯紓趕緊拿目光去向夏侯翊求助。這傢伙究竟說了什麼,說到那種程度,她也不知道呀!

    夏侯翊卻像是沒有看到似的,還故意側了側臉,不予理會。

    鍾瓚看着跪在下首的一對外甥之間的小動作,氣得鬍子都翹起來了。他這一輩子都奉皇命在窺探他人的隱私,自認手眼通天,沒想到老了還被自家外甥鑽了空子。這不是在打他的臉嗎?

    宮中那位本來就對他頗多忌憚,如果再被抓到這個把柄,那恭王府的一百多年的基業豈不要毀於一旦?

    鍾瓚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住內心的震驚與怒火,上前走了幾步,對夏侯紓說:“把東西交出來吧。”

    夏侯紓自然知道舅舅說的是什麼。可那枚戒指是唯一能證明她長青門密使身份的東西。爲了它,她花費多少時間、精力、銀錢都在所不惜,流血受傷次數更無法計量,今日若交出去,日後便在也要不回來了。

    “你還愣着幹什麼?”鍾玉卿突然提高了音量,暗含怒火,“如果不是翊兒主動向我們坦白,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心思和膽識。如今你舅父讓你把東西交出來,就是想私下了結這件事,你是還嫌鬧得不夠大嗎?”

    夏侯紓明白自己是躲不過去了,便從脖子上掏出一條鏈子來,那上面赫然掛着一枚小巧精緻的戒指,銀色的戒託上鑲嵌着一塊稻米大小的白色和田玉。

    她剛取下來,鍾玉卿就一把奪了過去,拽在手裏認真瞧了瞧,確認無誤後才轉遞給鍾瓚。

    鍾瓚將戒指收進了衣兜,負手而立,嚴肅道:“紓兒,你若是男兒,有此心思,我必然會重用你。可偏偏你是個女兒家,又是我的親外甥女,我不能放任不管。你也不要怪你兄長,他這麼做,完全是爲了你好。”

    鍾瓚說完,又看向夏侯翊,道:“翊兒,這件事原是你有意欺瞞,才釀成如今的局面。如今你也算是迷途知返,此事我就不再跟你計較了。至於之前讓你統領青銀兩部的事情,也暫且緩緩吧。”

    “謝舅父寬宥!”

    夏侯翊鄭重的給鍾瓚行了個禮。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他就已經預見了這樣的結果。其實這也不算太壞,正好也合了天子祕密召見他時的意見。算得上是一舉兩得。

    夏侯紓並不知道還有其他內情,立馬反駁道:“舅舅,這件事是我當初死乞白賴的逼着二哥做的,你收回我的信物,我也認了,可不興連坐的!二哥跟了你這麼多年,他的能力你也是認可的,你都決定讓他統領青銀兩部了,怎麼能因爲這件事就反悔了呢?”

    鍾瓚眉頭微蹙,指着夏侯紓又對夏侯淵說:“你看看你這個女兒,她……她怎麼回事?還不服氣了?”

    夏侯淵趕緊安撫道:“舅兄莫急,消消氣,紓兒她不懂事。小孩子嘛,你就別跟她計較了。”然後又轉頭對夏侯紓說,“你瞧你把你舅父氣得,還不趕緊賠罪!”

    夏侯紓聽得出父親這是在替她說話,她感激地看了父親一眼,趕緊給鍾瓚磕了個頭說:“舅舅,我說錯話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計較!”然後瞧了瞧旁邊几案上的茶杯,“要不……你先喝口茶順順氣?”

    鍾瓚氣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他將妹妹妹夫各看了一眼,方說:“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好事,我無意鬧大,這才特意上門來找你們夫婦說明。但紓兒這個孩子主意可真是太大了,這樣的事情她都敢做,指不定日後還會闖出什麼禍來。我家那幾個女兒,也沒見誰向她這般膽大妄爲的。你們可得看好她了!”

    “舅兄放心,這件事情我們絕不姑息。”夏侯淵又是一番安撫。

    鍾瓚就問:“那你打算怎麼處置紓兒?”

    夏侯淵還真沒想好怎麼處置,她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女兒,最後纔看向鍾瓚,說:“這女兒家的事……要不,還是交給她母親管教吧?”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鍾玉卿身上。

    鍾玉卿看着彷彿鬆了一口氣的丈夫,不由得愣了愣。雖說女兒大了,許多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不方便過問,但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把責任推到她身上,這不就是讓她來做壞人嘛?

    鍾玉卿皺了皺眉頭說:“你們既然都不想把事情鬧大,那就發她抄《女誡》五十遍,再禁足一個月吧。”

    鍾瓚認認真真的聽着,卻覺得罰的太輕了,馬上問:“就這樣?”

    鍾玉卿兩手一攤,道:“你們覺得此事不宜鬧大,那我就是罰重了不行,罰輕了也不行,不如兄長教教我該怎麼罰?”

    鍾瓚沒想到一向教女甚嚴的妹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好。他是個連自家女兒都一股腦丟給正妻管教,諸事不管的人,哪裏知道該怎麼去管教外甥女?

    他略一思索,跺了跺腳說:“這是你們的女兒,你們愛怎麼罰就怎麼罰,我才懶得管。既然信物我已經拿到了,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一揮衣袖往外走。

    夏侯淵擔心舅兄真的生氣了,趕緊跟上去送他出門。

    書房裏只剩下他們母子三人。

    鍾玉卿就着椅子坐下,然後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輕輕晃動着,半杯只剩餘溫的茶水隨着她的動作滿杯子翻騰。她若有所思,時不時又看一眼下首跪着的一雙兒女。

    許久,她才說:“起來吧。你們既然都知道錯了,那就各自領罰吧。”

    夏侯紓趕緊和兄長又給母親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來。

    然後夏侯紓腦中念頭一閃,等等,各自領罰?

    她看了看夏侯翊,除了舅舅說要暫緩安排他接手長青門青銀兩部,他還有什麼懲罰?

    鍾玉卿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眼神凌厲的望着她說:“你兄長既然幫着你一起欺騙大家,就理應受罰。日後你在做什麼事之前,最好想清楚會不會累及父母兄弟和親族。紓兒,有些話不好聽,我也不想一直重複。望你謹記教訓,好自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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