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如晝,白瓷碗沿頂端聚成璀璨光點,精緻昂貴。
他真是體貼。
讓林若冰感到陌生的是,她對這份體貼的無法抗拒,她知道熊燃不是個溫柔的人,相反他瀟灑不羈,桀驁不馴。
被他的這樣的男人用以溫柔姿態相對,一時間她竟心跳加速。
熊燃能感覺到林若冰的糾結遲疑,他早都知道她和他之前見過的女人不一樣,說不上誰好誰壞,但就她這副明明需要幫助卻強忍着不快抗拒的心思令他格外難以割捨。
不過他也想問問她,那日在鄰市,她態度的明顯變化。
她難道不知道?一腔熱血被人潑冷水的感覺,是真的不好。
說起來兩人的心態完全不同。
林若冰渴望婚姻拉她一把,而熊燃是真的想要愛情。
肉體關係是衝破愛情的第一步,熊燃自以爲只要能衝破這步,剩下的都可以培養。
倘若兩個人空談過後,始終無法下手,頂多只能是再多一個朋友。
熊燃不缺這個朋友。
而且,他挺喜歡林若冰的。
就之前的相處,到不了愛情的地步,但他對林若冰是很有好感的,他在外人面前也從不掩飾這份好感。
端莊大方、溫文爾雅。
熊燃屈身坐在牀上,姿態裏也沒有怒意,語氣滿是剋制:“剛纔在酒吧,那男的你認識?”
林若冰幾乎沒有停頓,回答道:“不認識。”
“不認識你敢和他喝酒?”熊燃皺着眉頭看她。
跟你有什麼關係呢?林若冰在心裏這樣說,但她沒出聲,她想給熊燃留個好的印象。
林若冰這個姑娘太大膽,熊燃不是沒思考過這件事。
初次見面就敢和他聊結婚,確定結婚就敢和他上牀。對自己的出身毫無隱瞞,對他的情緒也敢視而不見。
熊燃嘆息道:“你以爲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和我一樣?”
“你什麼樣?”林若冰拿起勺子喝了口醒酒湯,有蜂蜜在裏面,甜滋滋的。
“我什麼樣你可以慢慢了解。”熊燃說,“你現在只要知道,老子是好男人就行。”
林若冰沒反駁。
要是別的男人說這句話被她聽到,她即便是不出口也要在心裏嗤鼻一番,但熊燃她做不到。
熊燃今天去酒吧,就是想見林若冰。
所以既然現在見到了,沒理由不找她說道。既然之前約定過要結婚,她自然而然也得有做他家女主人的意思,而不是這麼若即若離,若無其事,令他難以捉摸。
熊燃又問了一遍:“林若冰,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林若冰忽然覺得醒酒湯甜得發膩了,他是不是覺得她不能喫苦,所以放了特別多蜂蜜。
她本來不想再說,不想再問,自然而然地讓這段感情消沉,徹底淪爲人生一場豔遇。
熊燃坐在她面前,眸色深邃如同一眼望不盡的銀河,可又那麼真實。
林若冰把白瓷碗放到牀頭櫃面上,手搭在身前,說:“沒有。”
“那你在幹什麼?”
林若冰還未說話,便聽見男人又道:“別說什麼你我不合適,結婚不可以。”
熊燃垂眸,先她一步搶了她話。
她在燈光下,目光盈盈地看向他,表情低沉着,胸膛不自覺地上下起伏。
熊燃的目光掃過她飽滿的身形,她身上有種特殊的魔力,是第一次見她那天就瞭解透徹的事情。
多看一眼,他都不能自已。
熊燃別過臉,目光落在別處,低聲道:“你要是一開始別提結婚這事兒,我們索性就以男女朋友身份交往。”
“但你要是現在反悔,多少會讓我不開心。”
但他都習慣了,並且那些再不能讓他心情有所起伏。
誰讓他不爽,他便也讓誰不爽。
林若冰讓他不爽,他捨不得讓她不爽。
他手指抵在大腿上,若有所思地敲了幾下,偏過身來,將人抵在牀頭處接吻。
蜂蜜的甜味在脣舌間炸裂開來,林若冰的呼吸瞬間變重,又因爲猝不及防而發出一聲嬌柔的“嗯——”
毫無預料的一聲,熊燃把人放開了,他眼眸深邃而亮,兩人距離不過一指,他熱息就拂在她臉上。
他笑:“第一次聽你這樣。”
林若冰卻趁機撤出身體,歪向另一邊牀,“我要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
林若冰噤聲半晌,開口道:“我就是認爲我們不合適。”
熊燃直立起身,端起白瓷碗,低眸看她:“上/牀的時候怎麼不覺得不合適?”
說完,他轉身出門。卻在即將踏出門框時,忽然扭頭一字一句道:“林若冰,你這女人真的是奇怪,你不喜歡我,幹嘛要給我打電話?”
“還是說結婚就是你隨口扯的幌子,目的就是玩兒我?”
誰玩兒誰?
林若冰掀開被毯下牀,赤腳站在地上,白皙的皮膚滾着一層瑩亮的光,看向他時滿眼嬌怒。
“你不奇怪嗎?”她走過來,聲音不大也不小,態度不卑不亢,似乎隱隱有股怒意剋制。
她想起去鄰市出差前,夏晨語發來的那張夜店照片。桀驁不馴的他姿態隨意地坐在沙發上,肩膀一側搭着陌生女人的手,就氣得聲色發顫。
沉思半晌還是將圖片打開置於他眼前看,然後面無表情地問他:“這個女人是誰?”
熊燃蹙着眉頭去看,眯了眯眼:“我不認識她。”
林若冰收回手機,坐到牀邊,她問:“我衣服呢?你把我大衣收哪兒了?”
她想走。
熊燃走到她面前,還端着那白瓷碗,眼皮半耷,眉眼匿在一片淺淡的陰影中,“林若冰,你喫醋了。”
語氣輕飄的,表情姿態無比無畏,像是遊戲結束後以勝利者的姿態俯瞰對面的人:嗯,你輸了。
林若冰低下頭,手指搭在牀邊,低聲問:“所以在和我有過口頭婚約後,還和別的女人勾肩搭背,是你嗎熊燃?”
熊燃的表情定了一瞬,而後語氣有所收斂:“我不認識她,我記不得她,這是我的解釋,希望你相信我。”
林若冰風輕雲淡道:“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
“我不會虧待你。”熊燃說,“下次再有這種事兒直接說,別拐彎抹角,我能猜出來算好的,我猜不出來你就自己憋着?”
林若冰語氣不滿:“我沒有憋……我是覺得你不尊重我而已。”
“不是喫醋?”熊燃詫異。
“不是。”
“不可能。”熊燃手端着碗,視線沒離開過她,想說什麼又憋回去,最終化作一句,“女人真是世上最難搞的生物。”
林若冰撇嘴:“你大可不必找女人。”
“我不找女人,我找你。”這碗在他手裏快一晚上了,他走向門口,想趕緊甩掉它。
“我不跟你呢?”林若冰語氣綿綿的,聽到耳裏又好笑又纏綿。
他笑了聲,舌尖抵着臉頰,別有意味道:“別鬧,你被我迷得不得了。”
林若冰忍無可忍:“自戀。”
男人走出去了,聲卻還在:“有這資本麼——”
“林若冰,我做了我就會承認,可你拿着一個我記都記不得的女人同我爭論,我也覺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