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下遍佈我馬甲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老張甫一加入,形勢當即大變,他年紀雖大,騰挪之間卻比二當家還要輕巧。

    而後者看到大當家被三當家抓着擋了狼口,眼眶立即就是一紅,高喊:“大哥!”

    這聲如泣血,足見兄弟情誼。

    老張眼也不眨,五指張開呈利爪狀,枯瘦的皮膚猶如銅鐵一般當胸穿過。

    “佔山爲匪、殘害人命、濫殺好色、強傷女子,劫持無辜之人以達己身貪慾。朝廷無力捉拿爾等,現浮雲山莊學者,行刑。”

    少年的聲音清越而又冰冷,不含絲毫情感,彷彿世間最公正的律法本身一般做出審判。

    “浮雲導世,不可爲惡。”

    “惡者,當斬。”

    老張猛地抽手,滿是褶子的老臉上格外肆意:“你個小娃娃,道理還真是不少!”

    “按年齡,我應該稱呼你一聲張爺爺。”學者完全沒被他血腥的行爲嚇到,漆黑無神的瞳孔中倒映着二當家砰然倒下的身影,“可你年輕時以殺戮追求武道,後心魔纏身才隱世埋名,我浮雲山莊當時避世不出,故而可以對你既往不咎,但你若是無法控制自己,心魔再起,浮雲山莊不介意再診治一次。”

    老張一顫,掏心窩子的手頓時偏了一寸。

    下一秒,慘叫聲響起,然而卻不是老張下手,而是狼羣一擁而上,短短片刻時間,山匪再無一人存活。

    老張抖抖手上的血跡,撕了山匪的衣服擦乾淨手指,略顯無辜的轉身面向少年,兩手一攤:“這可不是老頭子我乾的。”

    學者沒有看他,垂首看向狼羣,與格外高大的狼王對視片刻,忽而撐手:“嗷——”

    一身皮毛都被染紅的羣狼站立住,紛紛揚首:“嗷嗚——”

    涼風裹挾着腥鏽味飄滿這一片樹林,明明不是滿月,但伴隨着悲愴淒涼而又孤傲的狼嚎之聲,無端叫人心底觸動。

    似祭奠,似悲鳴。

    表面玩笑的老張看着少年,眼底沉沉。

    ……還真是,一羣可怕的傢伙。

    狼羣逐漸散去,除了風聲,周遭突然安靜了下來。

    老張邁過血液殘肢雨泥混合的地面,想要去給學者打開木牢,卻見他輕輕鬆鬆的推開牢門,大鎖哐當掉在地上,濺起一圈泥點。

    他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牢鎖。

    餘下的三個大小不一的木牢裏,裴小姐及音娥周管家等人被一一放出,前兩者通紅着眼眶,不知道是哭的還是被雨水衝的,髮髻撒亂,身上也溼透了,被學者扯了髒兮兮的麻布一蒙;而後者等見識到了他的兇殘之處,大氣不敢喘,讓走出來就走出來,讓站好就站好。

    裴小姐主僕倆本還被刺激的幾欲作嘔,被這一蒙,反倒好受許多。

    麻布先前蒙在山匪的糧倉上,倒是不曾沾上血腥,只是被雨水浸透,沉甸甸的,顯得兩女越發瘦弱可憐。

    裴小姐抿着嘴脣,聲若蚊吶:“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學者知道她是在說馬車上時他勸她們換路的事,搖了搖頭,因爲個子矮,還要仰頭說話:“你們不需要對我道歉,也不用因此感到愧疚。”

    他轉頭看向還被關在木牢裏而顯得格外焦急的流民中的幾人:“每個人都有遵從自己的內心做出選擇的權利,我不是聖人,更不是神仙,不能叫你們對我的話言聽計從,那是不合理的。”

    即使是在說這種話的時候,他的表情也依舊是平靜的,沒有隱祕的自傲,更沒有不滿或者謙卑,就是普普通通的將這些話表達出來,不在意聽到的人做何感想。

    那些流民被放了出來,兩個曾照顧過學者的老人抓着他的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身形佝僂,甚至要與學者一般高矮,家園被沖毀之後一路流亡,成了處處不受待見的流民。

    在他們渾濁而顯得期待的眼神中,學者緩緩抽回手:“接下來你們去祥城,有白丘山做樣,其餘山匪不會再有膽子出山。”

    接着他轉過身,看向裴小姐:“接下來,我可能還要與你們同行。”

    換句話說,叫混馬車。

    先前的馬匹早就在狼羣復仇的時候跑沒了影子,結果在一行人下山的時候,幾匹馬慌里慌張的從樹叢裏躥了出來,看到周管家等人像是看到親兄弟一樣跑了過來。

    幾條灰色身影在後面一閃而逝,消失在逐漸亮起的晨霧間。

    恰逢那幾個趕學者出來的流民想要蹭過來說什麼,音娥往學者身邊靠了靠,清脆的聲音在腳步聲中格外清晰:“有些人啊,還趕不上狼知恩圖報呢!”

    那幾個流民一頓,瞪了眼音娥,又畏懼的望了望一直走在學者身邊的老張,還是縮了回去。

    老張哼哼冷笑兩聲,垂下眼來問學者:“小傢伙,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學者想也不想,或者說他早有打算,聲音輕輕:“武林大會。”

    老張頓時心底感嘆一聲,覺得這羣人所圖不小,甚至便是連叫自己來接這奇奇怪怪的少年,說不定也早就在他們的意料之中——或者說,從最初那活人不醫的小醫館開張,他就已經不知不覺落在了別人的網裏了吧。

    老張不由摸了摸手臂,只覺自己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

    學者視線掃過他,落在稍後一步的裴小姐身上:“驛站就在不遠,先去驛站休整一天,明天再趕路吧。”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反駁他。

    就算驛站有可能和山匪狼狽爲奸,可現在有他在這,還怕什麼呢?

    ……

    二皇子那日帶着浮雲山莊給的賠罪禮從靈秀樓離開之後,痛痛快快的和裴縉告別,自己領着侍從一路回府,龐氏穿着一身淺粉衣裳,高高興興的迎了過來:“妾身見過殿下。”

    荊紜摸摸她的臉頰,腦海中卻不由回憶起在花瓣下起舞的紅衣女子,輕嘆一口氣:“晚上去找你。”

    而後拐向了康氏的小院方向。

    龐氏低着頭,柔柔弱弱的應了,等人背影在院角消失,牙都咬的咯吱咯吱直響:“康氏!”

    而另一頭,康氏心不在焉的坐在自己的小院裏,眼珠時不時轉動着,露出回憶神色。

    荊紜一進來,她面色一喜:“殿下!”

    “怎麼,見到吾這麼高興?”荊紜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驚喜的模樣,自從前不久龐氏進門,她還總是給他臉色看呢。

    康氏依偎到他身邊,嗔怪的瞥他一眼:“殿下好狠的心,這些日子對妾身不聞不問的,虧妾身還想着快要冬天,該給殿下縫身衣裳。”

    荊紜有些稀奇的打量她兩眼。

    先前他不來,實在是康氏仗着她爹康知州是他的錢袋子,都敢給他臉色看,實在沒想到不過是寵幸龐氏一陣沒來看她,竟就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現在這小鳥依人的樣子,難免叫他一陣心癢。

    他抓住康氏手腕,屏退僕從進了門,就在康氏順從的跟着他朝內屋走的時候,他腳步一轉,鬆開康氏手腕將門窗紗簾全部放下,屋內頓時一片昏暗,而後坐在桌子邊,還示意康氏也趕緊坐下。

    康氏心有些許猜測,可當荊紜從懷中拿出一物打開,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荊紜當即看向她,面有不解:“怎麼?”

    康氏鎮定心神:“殿下,您這可是鮫珠?”

    荊紜疑惑:“鮫珠?”

    昏暗的房間之內,靜靜躺在木盒中的明珠散發着幽熒的光芒,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這光華竟不只是一種顏色。

    她的記憶慢慢倒回至前幾日——

    “鮫珠,傳說中鮫人畢生精華所化。鮫人自海深處而生,人身魚尾,數量稀少,且必須在海中才能生存。它們一生僅能凝出一顆鮫珠,終日在海上徘徊尋找,若是與人類相愛,便將鮫珠送與人類,人類食下鮫珠,就能變成鮫人。”

    面若好女的男子狀似不經意的拍了拍若有所思的女子的手背,惹來佳人一陣臉紅,他語調輕緩,如親歷一般:“鮫人族不論男女皆貌若天仙,而鮫珠更是能延年益壽的珍寶——”

    康氏看着那明珠,着魔似的伸出手指:“常人若是貼身佩戴,則五十壽歲變爲百歲,百歲變爲千歲;若是吞食,則可化爲鮫人,入海而生。”

    “啪!”

    荊紜猛地合上了盒子。

    康氏驟然回神,匆忙抽回手指,藏在袖子裏,悄悄攪緊。

    荊紜卻懶得計較這個,像是說給自己,又像是警告康氏:“不日便是父皇壽辰,不僅藩王需入朝恭賀,還有屬國也必然會派人前來。這鮫珠就是本殿獻給父皇的壽禮,不論他們的壽禮耍出什麼花樣,最得父皇喜愛的,都定然是這鮫珠。”

    康氏領會,起身福禮,說道:“妾身必然謹言慎行,不會讓鮫珠走漏風聲。”

    荊紜握緊木盒,眼底野心漸盛:“太子之位,還有誰能爭得過吾!”

    ……

    皇宮之中,其他皇子公主也在爲皇帝的壽辰而發愁,宮內的太監宮女見了他們,都恨不得繞道走。

    三皇子剛從他母妃宮中出來,就撞上了荊縉。

    他脣角一勾,橫跨一步擋住後者的路:“呦,這不是小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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